今年天津,是我印象中,最热的一年。
除了热就是闷,热得毫无特色。
回家的车站前,我看到一个老人。
在远处骑着三轮车,还载着一个小孩子。
这瞬间的光景,让我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人和事。
天津上一次这么热时,还是我印象中的2005年。
那时我刚上小学,爸妈特别忙。
所以每天下午都是爷爷来接我放学。
爷爷骑着一辆黑色的三轮车,车上有斑斑点点的红色图案,还带着些锈迹。
爷爷是个特别准时的人,那辆三轮车的链条早已磨损不堪,骑在树荫下咯吱作响。爷爷就那么一路踩过来。很慢,却从没迟到过。
每次放了学,我都抢着第一个出来。
一路跑出校门,翻身跳到爷爷的三轮车上。
爷爷把他头上的草帽摘下来,扣在我的头上。
又把身上的蓝色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
接着转身,开始骑三轮车。
“这白胖白胖的大小伙子,可不能晒黑咯。”
这是爷爷常说的话。
他把草帽和衣服都给了我。
可爷爷的后脖子,总是晒得黑黑的。
原来爷爷从那个时候就知道防晒了啊。
只是,防晒防的是我的晒。
那是为我量身定制的阴凉。
爷爷的方法虽然麻烦,却比什么都有用。
记得有一次,忘了和爷爷在聊什么,笑得我前仰后合的。一不注意,我从车上翻了下去。几乎是后脑勺着地,还好有草帽子垫着。
我懵了好几秒之后,才想起来哭。
爷爷赶紧下车,一边用手扶着我,一边用力地拍着车:“让你摔我大孙子,让你摔,打死你。”
车被拍得“嘭嘭”响,伴随着爷爷说的话,还挺有节奏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也不觉得疼了。
后来,我一哭,爷爷就用这招哄我,磕哪了打哪。
爸爸不给我买玩具,爷爷就把两只手伸到爸爸背后,用力打自己的另一只手。
看起来像是真的在打一样。
这个哄人的方法,我一直保留到现在,
也成了我的习惯。
第二天,爷爷再来接我时,在车后面加了个“宝宝座”。两边带扶手的那种,而且是和爷爷背对着背。这样,就算我倒,也是倒在爷爷后背上。
爷爷身材偏瘦,但那时候却觉得,
他的后背比这个世界还大。
爷爷从不在口头上说疼我爱我。
可我知道,这不说一句的爱有多好。
爷爷给了我这个世界上最沉默的善意与亲密。是这个世界上最柔软与深沉的爱。
还有一次,表弟来爷爷家玩,拿着一把玩具剑。我也想玩,但表弟并没有要给我碰的意思。我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羡慕。
中午吃完饭,表弟回家了。
很可惜,我还是没摸到那把剑。
爷爷好像看出来了,说:“你先睡午觉,等你醒了我给你一把。”
我那时候也懂事了,知道爷爷是哄我的,所以也没再说什么,便去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照到我的脸上。我被热醒了,整个脸都很烫。爷爷也不在房间里。这时,外面依稀地传出什么声音。我爬上窗台,看到爷爷在院子里。正拿着刨子刨木头。
炎日毒烈的阳光,从天上打下来,洒到了爷爷的白头发上,还有爷爷那双消瘦,满是皱纹的手上。可爷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仔细地看了看,发现爷爷正在做着一把木剑,剑身足有我现在的前臂粗细。
我清晰地看到爷爷的汗一滴滴的从脸上滑落。背心也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爷爷的后背上。爷爷动作很快,我猜他是怕我醒来了,却还没看到剑。
我想把爷爷的草帽子拿给爷爷,可我并没有。
我很心疼爷爷,我也很怂,不想让爷爷看到我哭的样子。我就那么坐在阳台上,捂着嘴哭。最终,我也没能去给爷爷拿帽子。不一会儿,爷爷就做完了,我赶紧跑去厕所洗了把脸。
有时候,我恨自己特别懦弱。
很多明明想做的事情,
却怎么都拿不出勇气。
可递出去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错过了,就真的没了。
爷爷把剑给我,说:“醒了啊,呐,这是奖励你睡午觉的。”我接过木剑,很重,很大。我没敢回爷爷的话,心里全是愧疚。
我抬起头,笑嘻嘻地对着爷爷点了点头。
爷爷看我终于笑出来了。
他自己也大笑了起来。
爽朗的笑声,回荡着整个房间。
爷爷不善言辞,可只要我开心,他就比我更开心。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可我当时没能做的事,现在也一样没法做。
我后悔的事,也终将继续后悔着。
后来,我无数次梦见,我拿着草帽站在爷爷面前。
他低头削着木剑,我却还是踏不出那一步。
爷爷递给我那么多次的草帽。
在我手里却像是粘了胶。
要是爷爷还在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他:
您知道吗,现在出了各种防晒霜,还有防晒喷雾呢。
再也不用戴草帽,多穿衣服啦。
您要吗,我买点给您呀!
对了爷爷,我现在挣钱了,我可以自己买喜欢的东西了。
还有,爷爷,谢谢您。
我好想您。
ps:
脑海里关于爷爷的记忆,无比深刻。
仿佛就在昨天......
昨天下午,还是一样的热。
夕阳下,一个三轮车的影子在慢慢移动着。
车上有两个人。
一老一幼。
老人一边骑车一边说道:
“今天中午吃的嘛(什么),老师有没有给你夹肉吃啊。”
那个幼的噘着嘴说:
“哎呀老师推(太)烦了,我都说了我吃不了肥肉,还给我盛肥肉。”
老人又咂嘴道:
“你知道你爸还小那会儿吗,不知道肥肉有多珍贵。也揍(就)每年过年,才敢买点回来榨油吃,肥肉要似(是)带一丁点艘(瘦)的,你爸都能被我骂上好几天呢。”
... ...
就写到这吧,热了。
眼睛出汗了。
晚安。
我是杜辛巴,『四只栗子』中的栗子队长,一个热衷于记录故事的演员。走过更多的路,遇见过许多的风景,写过很多人的故事。我还在往前走,看不见路的终点,见了天地,路过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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