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黑衣,独自坐在角落里。那里没有灯,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原本是为了隐藏自己,没想到反而让自己更突兀。
来酒吧的人,大多是年轻人,他们成群结队,或者喝酒划拳玩游戏,或者疯狂跳舞唱歌,唯独没有人像她这么安静,这引起了周围人对她的好奇。
很显然,她不年轻了,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像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很少有人来酒吧,而她却是这里的常客。
她为什么来这里?她到底要干什么?一大堆问号在脑海中盘旋,可是并没人敢去问她。
她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寒冰,几米之外就能感到寒意。
每次来,她象征性地要一杯“蓝方”,然后放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直到她走的时候,那酒往往一口都没有喝。“蓝方”价格不菲,一般人买不起,而这个女人点“蓝方”时毫不在意,很显然,她不缺钱。
时间久了,人们看出了一些端倪。
酒吧里有个年轻人叫午阳,他是个吉他歌手。午阳的歌声像他的外表一样干净,他的粉丝很多。
午阳不是酒吧的员工,他每晚只在固定的时间来酒吧,然后在小舞台上为客人们表演。
人们发现,每当午阳出现的时候,角落里那个落寞的女人立时变得精神抖擞,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舞台,盯着午阳。
她和午阳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
酒吧老板忍不住好奇,在私下里问午阳:“你和这女人什么关系?”
午阳说:“我根本不认识她。”午阳的回答让酒吧老板更困惑了。
有天晚上,午阳照例去酒吧去上班,刚走出小区,就下起了大雨。
他住的地方本来就偏僻,一下雨,车就更少了。午阳打着雨伞,在大雨中焦急的张望,半天也不见一辆出租车。
这时,一辆豪华的蓝色轿车从雨幕中开过来,缓缓停在他的身旁。
车窗自动打开。午阳透过车窗朝里看,真巧,正是那个女人!
“上车,我带你一段。”女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像她的外表那么冷,相反还很亲切。
风,从伞的侧面斜斜地吹过来,雨水一缕缕打在吉他上。吉他是午阳的心爱之物,不能淋雨,他没有一丝犹豫,打开车门,上了车。
“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您,太巧了!”午阳说。
“是啊,真是太巧了!你是去酒吧上班吧?”女人问。
“嗯!”
“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把我放到一个容易打车的地方就行。”
“我也去酒吧,正好顺路。”
午阳早就觉察出女人对自己异乎寻常的关注,他也曾反复想过这件事,但是总也理不出个头绪。
不会是她想包养我吧?当这个念头突然在午阳的心里冒出来的时候,他竟然悄悄地红了脸,这种事他是绝不会答应的,虽然他很需要钱。
现在,午阳想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下这个女人。
于是,车开动后,午阳问:“你家住在附近吗?”
她转过头来看着午阳,说:“是,我们算是邻居呢。”
午阳有点意外,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是天泽水岸?”
午阳住在“四季园”,是个很旧的小区。在它的旁边,新建了一个别墅区,叫“天泽水岸”。
“嗯!”女人甜甜地笑着点头。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去酒吧?”
“清静。”其实女人心里想说的是:我就是为了去看你呀!
“你没有朋友吗?”午阳继续迂回着问。
“没有。”
“老公呢?”
“离了!”
“孩子呢?”
女人神色突然暗淡下来,说:“你别问了行吗?”
午阳不露痕迹地打探出许多事情,但好像又什么都没问出来。
酒吧很快就到了。
车停稳后,女人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午阳:“我叫清寒,交换一张名片吧!”
午阳说:“我没有名片,给你写一个吧!”
他找了一张纸,写了几笔,递给清寒。清寒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午阳”和一串数字。
这天晚上,午阳的心总是慌慌乱乱的,清寒整晚看着他,那专注的眼神,令他不安。唱歌时有好几个地方都跑了调,可是清寒还是给他送上了一个大大的花篮。
在酒吧,花篮就是客人打赏艺人的小费。清寒花五百元从酒吧买花篮,酒吧给午阳提成四百。
午阳刚做过一次大手术,家里的钱花光了,还借了债,他现在很需要钱。虽然他还不知道清寒的真实目的,但是送花篮属于酒吧里很正常的事,因此午阳坦然接受了。
这个捉摸不透的女人啊。
接下来的几天,午阳没来酒吧。
清寒有些怅然。
又过了几天,还见不到午阳。清寒决定给他打个电话,电话拨出后,对方却没有开机。
清寒突然觉得午阳就像梦中的幻影一样消失了。
后来,清寒开车时故意绕到那条路上,希望邂逅他,可是,她再没有见到那个帅气的身影。
最后,清寒只好问酒吧老板:“午阳最近怎么没来?”
“病了。”
“啊?严重吗?什么病?他家住哪里?……”清寒的关切之情昭然若揭。
“我怎么知道!”老板说完,丢过来一个鄙夷的眼神。看来,这个贵妇人真的要对午阳这块小鲜肉下手了,老板心中暗想。
之后的几天,清寒变得魂不守舍。除了一个电话号码,她没有午阳的任何线索,而这唯一的号码也打不通了,她焦急万分却毫无办法。
就在清寒快要崩溃时,午阳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你给我打电话了?”午阳语调平和,不卑不媚。
“午阳,真的是你吗?这么多天一直见不到你,打电话也没人接,酒吧老板说你病了,你现在怎么样?”清寒语无伦次,急切地问。
“没事了,好了。”
“你得了什么病啊?”
午阳开始不悦,他和清寒只是萍水相逢,这样的关心明显超出了两人的关系。可是,又一想,清寒没什么恶意,也许就是一片好心呢。于是说:“前几个月我做了一次大手术,最近感觉不舒服,医生让我康复几天。”
“哦,担心死我啦,怎么电话都打不通了?”
“医生说尽量少跟外界接触,免得受刺激,我就把手机关了。”
“我说呢,午阳,我想见你!”
午阳犹豫了一阵,然后说:“好吧,我去你家。”
清寒的别墅共三层,院子不大,但很雅致。
屋子里空间很大,显得冷冷清清。午阳故意去了一趟卫生间间,那里最能暴露主人的隐私。结果,卫生间里除了女人物品,什么都没有,看来清寒的生活里的确没有男人。
坐下之后,清寒问:“喝点什么?”
“白开水吧。”他回。
和午阳预想的一样,清寒很热情。递过一杯水后,紧挨着他坐下,就像久别的朋友一样聊了起来。
茶几上放着一个水晶镜框,里面是一张男孩的照片。
午阳看看照片,又看向清寒。
清寒凄凉地一笑:“这就是我死去的儿子,因为一场车祸……”
之前,午阳曾有过这样的假设:清寒之所以对自己这么热情,也许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她死去的亲人……
可是,午阳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和自己丝毫相似之处,这个假设不攻自破。
“午阳,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留下来吃饭吧!”
午阳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出来,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清寒却是很兴奋,她甚至还哼起了歌,在厨房里欢快地忙碌着。
几样精致的小菜很快端上了桌,清寒很有情调,还倒了两杯红酒,点上蜡烛。
此时,午阳内心里已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多敬清寒几杯酒,趁着酒劲,问明白她为什么主动接近自己,然后再决定以后是不是和她继续交往。
于是,午阳主动端起杯:“来,祝您生日快乐!”
午阳不知道该喊对方名字,还是叫阿姨,他盘算了半天,觉得怎么叫都不合适,于是用“您”含糊带过。
好在清寒并没有在意,端起杯一饮而尽。
“午阳,吃菜。”
“好,我不会客气的。”
两个人,一个有预谋劝酒,另一个心生喜欢,毫不设防。很快一瓶酒见了底。
此时,两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正是吐露心事的好时机。
午阳就问:“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清寒迷茫的眼神,透过酒杯与他对望:“不能说,不能说,我答应过的……”
午阳更迷惑了,她答应过谁?答应过什么?……
这时,清寒站起来:“午阳,来,让我抱抱……”
说着话,一头扎进午阳的怀里。
没有铺垫,毫无征兆,午阳一下蒙了。
清寒紧紧抱着午阳,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如同呓语一般:“午阳,你的心跳让我迷醉!”说着话,她的手解开午阳的衣扣,颤抖着向胸前摸过去……
该来的终于来了,这个荡妇终于露出了本性,午阳怒了:“阿姨,请您自重!”
清寒如五雷轰顶:“什么?我不自重?”她呆住了。
午阳趁机挣脱清寒的环抱,跑出了别墅,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自重,我不自重……”清寒重复着这句话,跌跌撞撞倒在沙发上。
她对着茶几上儿子的照片泪流满面:儿子,妈妈想你!你去世时,按照你的遗愿把心脏捐献给了午阳。他的心脏坏了,摘除了,换上了你的,现在他生活的很好。
你爸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我什么亲人都没了,这颗心脏,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寄托,我想听你的心跳。
可是按照法理、医理,器官捐献人和被捐献人是不能见面的,我求医生,并保证不告诉午阳真相,医生这才勉强给了我一个酒吧的地址。
儿子,妈妈没有不自重,妈妈不是荡妇,我只想听听你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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