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见他的时候,他没有长成我想象中的模样。
我想象中的他应该是鲜活的热烈的骄傲的甚至张狂的。普天下的角儿们不合该这样么,用色艺杀人又勾魂,用绵绵的嗓子勾住你,却又在你往台上扔金戒指时不屑一顾。
最是骄矜有动人之处。
可他变得沉默。
他的黄毛拉风耳钉闪亮但眉目总是黯淡,只有偶尔在后台唱歌的时候神色轻快。有一次我返回社里拿拉下的大褂,正看见他坐在空空舞台中央的桌子上唱歌。
他交叉起来的脚一晃一晃,水一样的声线一荡一荡。我立时被震在原地,记忆中的面容终于在此刻与台上人重合。
他不该枯萎。
这天底下的花都死绝了都不该他枯萎。
当时我想。
说起来可笑,我一厢情愿地守护他像捧着一轮水中的月亮。就在我以为我做到了的时候,这月亮却被我打碎了。
那天夜色很黑,月光却明媚。我跪在病床前与我的月亮十指紧扣:
活着,我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听你的。
上天眷顾,苦厄报还。
我的月亮终于开始在越来越大的舞台上闪闪发亮。
我的月亮是个爱的动物,嘿,不骗你,这点我最知道。源源不断的爱意滋养让他鲜活自在,让他生机勃勃,让他全然绽放。
我微薄与残缺的爱意相形见绌,我人生顺意家庭美满,却在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觉得做不到也给不了。
我又一次拉拉他的手:
张老师你往前走,只要回头我就在身后。
我的张老师却眨巴眨巴眼睛笑起来:
怎么办呀我的哥哥,打小我戏里学的就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没人教我志向远大孤身向前。
我楞了一楞。
嗨,这圣人不做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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