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是一个淡夏的季节,秋意正渐寒凉。
我就在这个季节出生,许许多多的人都在这个季节出生。子龙,我,鹏,我们仨,都在这个季节出生。
我们迎着淡淡的夏季,淡淡的出生,隐晦着淡淡的忧伤。
2009年9月,我们高一。
那年夏季,我们初相识,那年夏季,我们三人成行。
我不记得过了多少次生日,我不记得我们一起迎接的老过多少个岁月,生命无可复制,人生不再从来,曾经年少的我们,早已流落人间,鲁莽苍生。
人不知天涯,苦亦何在。我们,一个接一个长大,又一个接一个老去。
今年夏天,特别漫长,却又感觉很短暂,不知不觉早已秋意寒凉。
我们一个个变老,一个个褪去夏日的火热,一个个迎接秋意的寒凉。
正如我们的内心,从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青春,萌动到如今的老若沧桑。
我们,已不再当年,我们为了生活不知所措,我们,常为生活所迫。
这个国庆节特别漫长。
我们过了一个又一个生日,我们开始为了子龙的婚礼忙前忙后。
我们仨,曾经我以为我可能是最后结婚的那一个,事如今我的确仍然单身。曾经我以为鹏会最先成家,谁也没想到子龙抢在前头。
我们仨,我们谁也没想到懵懂无知的年纪已然到了谈婚论嫁,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我们油腻的中年。
我们曾经信誓旦旦,豪言壮志,如今散落在天涯一方。
子龙结婚前一天,我们陪他去买西装,新郎的衣服,怎么也得穿得体面。
我为他试镜,把他打扮成最帅的新郎。西装,领导,皮鞋,一切都亮丽光鲜。
我说,你是今天最帅的人,我说,这是你这辈子最帅的一次。我说,要成家了,像个男人。
我说,我们以后,帅成一锅粥。
婚前那天下午,我们仨,重新回了一趟母校,重新回到了那当初我们初识并一起走过青春的高中。
我们特意在子龙婚前去了一趟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去寻觅那曾经逝去的青春,和那曾经欢笑过的街角和操场的余香。
我们开心又忧伤的笑着。
我拿起相机,从下车的一路拍到了学校,走红旗桥,穿过街头老巷,指点我们曾经厮杀过的网吧,吹嘘当年追过的女孩儿,和那曾经逛过的老书店。
我拿起相机框框框的拍,我想记录这里的一切,记录我这六年前离开过的地方,我六年再没来过的地方。
我还去寻觅着当年走过的大街小巷,和百年老店。我用相机去记录眼前的一切,并努力回想着。我想知道,我们当年是怎么样走过这三年,走过这青春的一刹。
我想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让我们如此怀念。
怀念青春,也许是即将老去的人惯有的把戏。
我说,你信不信我今天拍下的这些照片,若干年以后将会再次成为你们最珍贵的回忆,你信不信,若干年以后你们再次看到我拍的这些照片仍然会热泪盈眶。你信不信,以后你们会从我拍的照片中想起我们年轻时候的模样。
他们笑了笑,说我的照片,将来必然珍贵无比,他们必然热泪盈眶。
那天我去到了学校,我对着教学楼,对着操场,对着食堂,哐哐哐的乱拍了一通。保安赶我走,我像个顽皮的孩子,还像当年一样顽皮,自顾自的拍着。我不管周围人的眼光,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拍,你们谁也拦不了我。
巧秒的是,画中画,偶遇画中人。高一物理老师,我们仨共同的班主任,缪爷竟然巧入画中。
我透过镜头看不清人脸,取下相机后竟发现我们一路上叨叨念念的缪爷竟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中,我既激动又恐慌,我遇到了多年未见的班主任老师,可我却又觉得没什么脸面去见他。
我尴尬的打了声招呼,我努力的让老师想起了我。
缪爷的脸上多了几分皱纹,更多了几分中老男人的沧桑。
时光如梭,缪爷爷老了,何况是我们的青春,也伴随这一切逝去。
康哥,粉哥,我们曾经的老师都依稀不真实却又真实的摆在我们的眼前。或许曾经相识,或许已然不识。
这些曾经嘲讽或是尊敬的称号,如今也成为了我们青春的记忆。不知道现在的学生会怎么样去称呼他们?
大婚前夜,他们一人理了个头发,一人换了次新生,一人再次年轻了一把。
然后过了个无关紧要的生日,吃了顿无关紧要的饺子。
在结婚面前,似乎这些曾经隆重的生日仪式已经变得不太重要。
农历八月,竟成了结婚的日子。
我们三个人横躺在床,聊那些曾经发生的事,聊未来,聊女人,聊明天的婚礼。
我们三个臭男人,又彼此睡了对方,我们三个臭男人,又温柔的度过了一夜。
子龙问我,当初为什么选中他。我说,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你坐在我的斜后方,我当时回眸一看,这人样貌非凡,定非俗人,便已生仰慕之心,铮铮对视了三秒。
我便问,你叫什么。
曾经年少,我们初相识。我拿着洗脸水,给你温暖,我拉着你同去食堂吃饭,我无微不至,我终于征服了你,也征服了我们的大哥。
曾经子龙问我们,我们要不要像刘关张一样歃血拜兄弟,我说不必了吧,老一套的东西我们不必那么在乎形式。我说,算了吧。其实想想还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年觉得傻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么可爱。
第二天大婚,早晨起的很早。
子龙穿好西装,我依旧称他是今天最帅的人。
并且一辈子只帅这一次。
他说那可不一定,他可以再多结几次婚。
他就是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我跟着笑着拍掌说你牛逼。
我们在婚房里合影,我们觉得这也许也是很珍贵的一刻。
早晨,吃了碗瘦肉水煮面,很香,新婚的味道,婚礼进行时……
新郎拿着牙刷在水井前面刷牙,我觉得好笑,哪有新郎穿着礼服在这么土的地方摆这么丑的poss,喜庆,又搞笑。
鹏哥帮我和他一人准备了一个红包,塞了一打大红票子,我们一起交给了子龙的妈妈,作彩礼。
鹏哥还是鹏哥,体贴又细心,总照顾着我们,大哥还是大哥,永远跟着两个小弟。
我还问过子龙,结婚怎么样,要多少彩礼,需不需要兄弟给你撑撑场面。要多少你说。
他说,那就给包个五千吧。
去你妈的。要劳资死。
我总是那么直接,他总是那么不着调。鹏哥总是那么体贴。
早饭后,跟着迎亲的队伍,我们一起去了他丈母娘家,去接他媳妇儿去。
不知道我们该不该去,但我想我们是兄弟,得去。
但我们除了吃了顿便饭什么用都没有,我突然觉得婚礼原来就这么儿戏。
酒喝了,戏演了,歌唱了。新娘就跟着回了。
我觉得结婚其实好简单,走过过程就都是一家人,走个过程两人从此便是夫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结婚这东西不太感冒,不太上调儿。于是我说,我辈子不会结婚。哦不,三十岁前我不会结婚。
鹏哥你急吗。
我不急。
去你的不急才怪 ,老大不小了,赶紧找媳妇儿去。
新娘接回来的时候,同学朋友也都到了差不多了。
我们看着他俩拜堂,拘谨又好笑,我从子龙的眼神里,看到了坚毅,看到了决绝,这种决绝,好像是对青春,对过往的说再见。
我越来越觉着婚礼是一种形式,但这种形式,就意味着要跟青春说拜拜。
我想那么久没有醉过了,今天总该醉一醉吧,那么久没有发疯了,今天总得疯一次吧。
我喝白酒,然后喝啤酒,我敬同学,然后敬子龙同学,我一杯又一杯,我不在乎醉不醉,我要在乎气氛嗨不嗨,我不在乎别人笑话我傻,我要装疯卖傻再为青春傻逼一次。
那晚闹洞房,我喊着要闹洞房。我给他吊个苹果,让新郎新娘抢,最后我却抢过来吃了一半,我让新娘吻新郎,最后我却把新郎给吻了,我让他们笑,我让他们吼,我就是今天发疯了。
你长得好像条狗啊。
青春总是怎么狼狈不堪,懵懂大胆。我不再年轻,喝了酒就再年轻一次。这是他的婚礼,我要闹,我得闹,我也就闹这么一次。
那天喝了很多很多酒,没有醉,但是晕,酒到酣时心自醉,醉了的心有情调,醉了的心情有味道,醉了的心,真实而又纯真。
那天夜里,办完婚礼,我走了,我搭着山的肩膀,我走在黑夜的田地里。
农村的黑夜总是那么深,那么邃,农村的黑夜里,透露着古老的气息。
你看那萤火虫,一闪一闪,在我们眼前飞舞,你看那萤火虫,是在为我们庆祝吗。
我搭着山的肩膀,蜿蜒走过山路,路过田间。
我坐上了山的摩托,跟着送了小梅回家。我搭着山的肩膀,再回到了我的家。
我们疯狂的一夜,结束了。
我浪荡过的青春,又走了一遭。
我们仨,散落着淡淡的忧伤,
在这淡落的夏季,在这初秋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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