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百无聊赖,拿起手机跟她闲聊的时候,颇为含蓄地把这件事给她简短重述了一遍,我说:“在那楼下他看见了你,就一路尾随,穿过织密的人群,像劈斩荆棘似的,生怕被你甩开距离。你的自行车骑的很快啊——嗯,我是跟着他跑的我当然知道。我记得进校门的时候他被你远远落在了身后,不过这不怪他跑慢了,这得怪那堵在门口的人脸识别太迟钝了,比收废纸的讨价还啰嗦!不过后来他追上来了,你前脚踏进教室他后脚就跟了上来,然后悄悄擦过你身后的风回到了座位……”
我说这件事的时候十分小心,甚至想对一些细节做点装饰也总是反复品味,往往隔着屏幕蹙额摇头,觉着这些言辞也太可笑了吧,哪怕让我关系最亲密的异性朋友咂摸也得佯装做个呕吐的样子。于是我就按照平时说话的语气打字,如果不影响她怀旧的情绪最好。未如我所设想那样,她对这个痴情者苦苦追随的故事毫无表示,怔了几分钟,敷衍而礼貌地回复了我一句“哦哦(哭笑的表情)”。
看来她确实并不在意这个男孩的心意了,放下手机,我回忆着那个余晖缀满房屋、沙尘掀起矮墙的日子,打心底认为,我必须把这件事好好记述下来。这可不是为了给那家伙描绘一个痴情人形象,或是给他纪录青春期躁动情绪下的代表作,矫情的说,那也是我青春里为数不多有趣的经历之一了。
我高中过得极其隐秘,认识我的不多,我结交的朋友也屈指可数,其他人对我的印象可以说是趋于零。我敢打赌,甚至于给我上课三年的老师,叫他回忆有没有我这个人曾经存在时,他肯定会在脑海里浮现出薛定谔的身影。每天都是那么浑浑噩噩地“鬼混”,像鬼一样飘在校园里的几幢建筑之间,即便如此,学校的作业还是无法完成,但我坚持不了一直这样,人总是要时不时的废话几句才有劲的。基于此,我和一个兄弟就关系慢慢加深了。他姓帅,名思乐。对于这个名字,他父母的本意很单纯,不过我总觉得跟刘禅密不可分。
关于他和那个女孩子的故事,我倒没有找他溯源,那些时间紧绷的日子,我只乐于跟他说说如何追求的八卦。帅思乐是个含蓄而十分文艺的人,他长得不高,面相非常中式,可以说单就在人群里,你用极其详细的描述去寻找这样一个人,经过层层筛选还是决定不了他是哪一位。枯燥的语文课上,我曾亲眼目睹他一笔一笔地把那个女孩的脸画出来,然后塞进课桌里。虽然满纸铅笔的颜色,恐怕在他眼里是一片砰砰乱跳的春天!
不难想象每个夜晚他会看着春天的笑脸入眠,然后做一派春天的梦,俗称春梦。怪不得每次对上眼睛的时候他会脸红了!他对这个女孩的热情保持了很久,到了那个暑假,才发生了我后来跟那个女人描述的趣事。
那时候我们在校外补课,教室是在一个公寓的房里。那是个酷热无比的日子,早晨进了屋里我动都不想动,硬是觉得湿透的衣衫紧贴了皮肤,汗津津的感觉搅得浑身不适。这只是肉体上的折磨,心头上也叫人难受的是我们还要来补课,补那些连平时都讨厌的科目,没办法,谁叫我们逃离初中,而沦为了高中生呢!
为了打发上课的无聊,我几乎每节课都在神游。什么样的都想,有时候还假想着把班上某同学揍得有气进没气出的,然后我被学校开除当社会的垃圾去了。这当然是厌学到无以言表的地步才会有的。大多时候思想还是比较符合青春期特质。帅思乐大抵也是如此了,不过他坐得比我像话,看起来也是盯着黑板的。蹊跷是每过漫长的两分钟样子他会像惊醒一般在座位上动一下,或许他是思维漫游,想到了遥远的春天吧!他稳得住,这一点很可贵。
那天下午走出大楼,其实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整个小区人来人往,而熟悉的只有我们一个班,不过街上的拥挤之状一如往常。平日我们都走得很慢,人多的时候会往旁边走走,或者是转角到花园里逛两圈,一边聊学习一边吹牛。人潮散开以后才慢慢离去,这样别有一番滋味。巧合的是,刚走出大门,那家伙的火眼就逮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
“嘿!”他拉着我衣服说,“她在那儿——”我顺着手指方向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卧槽,牛皮!”我对他竖起中指说。
憋着笑走了一会儿,我又怂恿他说:“跟上啊,她也是要回学校的!”
他没有表现出犹豫的样子,干脆地就答应了,这倒叫我惊奇。于是沿着人行道跟随她的背影慢走,在亲身体验的八卦中,我竟对炎热的天气一无所感,反而印象最深的是那两个人的身影和加上了夕阳滤镜似的街道景象。思乐的眼睛盯着前面,眼球上都是夕阳的光彩,我识趣地落后了几步,朝四处瞧瞧。本来这不是我的追求,我并没有喜欢过哪个异性,这得归功于我良好的自制力,每当觉着哪个女生顺眼,我就自觉地转过脑袋,让这个形象消失于脑海。思乐就不同了,他一样接触得少,不过他的情感比我丰富,情绪上也更敏感。这种事情他肯定会永远记住。
走到一个街角,她开始骑自行车,我们便加快了步伐。一些小巷里的街道非常空旷,我们常要绕过斑马线和红绿灯才能追上,然而两人都乐此不疲,背着轻巧的书包在街道上飞奔。不管路人会投出如何奇怪的眼光,我们这种做法却没有让最关键的那个人见着。我被甩开了,卯足劲跟上去,追上思乐,他停在一家超市门口说:“她在里面。”走进去转几圈,看了看四周,没有我要买的东西,于是叫着他走了出去。
路上他像个老太婆似的喃喃道:“看嘛跟丢了,你不叫我出来的话说不定就找到了——现在又不知道她在前面还是后面,要走快点还是慢点啊……”我说她肯定出来了,刚才在里面没见着她。
走过几分钟,他停下来买奶茶,我站在店外随意瞥着,偶然发现那女的竟然从对面的道上走回来了。我又叫上他,他焦急等着奶茶做好,粗鲁地拿在手里就跑回学校了。然后被门口的人脸识别耽搁一会儿——我就说这张脸不容易从人海中找寻吧!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我在走廊上看见他们几乎同时进了教室,或许他小小的期待得到满足了吧!
班长简短宣布一些事情后我们就回寝室了,这次没有看见那个女孩的背影。那个晚上思乐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他知道以后还有机会做一些事,让关系靠近一步,不过他很难再想到,高考过后会是一眼难求了,不知道后来他会是怎样的让自己改变。
多年后我跟已经成熟的那个女孩说起,她没有表示自己的情绪。当然了,她对这事没有印象,也没有见过他眼里那片光,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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