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狂想曲啦
他踏着战士破碎的铠甲走向终焉,那些惨白的骷髅用空洞的眼眶迎接他登上王座,骸骨间绽放出重明鸟的啼鸣,诉说着血与泪交织的过往,腥臭的风拂过熟悉又陌生的君主的脸庞,在新叛乱开始之前,斩断一切自由的羽翼,裸露的真相丑陋不堪。
话本《英雄当年》
选择的人生注定成王败寇,因为你面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傍晚,山脚下富饶的城镇间传来隐约的喧闹,鬼节祈福的灯火星星点点地亮起,在黄昏的余烬下交织成一片黯淡的星河。
紫意弥漫。
悬崖上的神殿仍孤傲的伫立着,仿佛不染浊世尘埃。烛光笼罩着这方净土,镂空的石柱蔓延往上,露出清澈的天穹。古老的神明浮在彩绘的壁画上,色泽斑驳。整个神殿都被浸在一种旷世的沧桑中,唯有角落里停放着的木棺,倒显出几分生机,内里衬着丝绸,像张柔软而舒适的床,等待主人的光临。
万物都静得安祥,如午后茶会,却透出冰凉的杀机。
他的视线模糊不清,黑衣广袖的人们聚拢在一起,带着荒唐可笑的官帽。他们窃窃低语,用惊惧而憎恶的目光打量她,但却又带着虚假伪善的笑意。
他们的影子摇摆不定,彼此纠缠。
地狱空荡荡的无人问津,祸世的恶魔留在人间笑得猖狂。
有趣至极。
人群骚动不安,簇拥着一个白色的,鹤似的的女人,她浅色的长发被簪子绾于脑后,眉间配上晶亮的吊坠,简朴又高贵。女人一袭白袍,其上纹着复杂的金线,瑰丽无比,像符咒经文般铺满全身,细腻的裹住她纤细的躯体。她握着半人高的权柄,神态威严。
盛装的大祭司。
低语声消失了,所有人人躬身行礼,不敢直视她碧色的眼眸。
“你知罪否?”大祭司问,声音格外温和,语调却冷硬坚决,不带一丝犹疑。
他没有回答,强行把自己从混沌间扒了出来,凝神望向对面的女人。她的确漂亮,可是月到底还是在她脸上刻下了烙印。他数着祭司眼角细密的皱纹,一声未吭。
神殿中央是高大的石碑,无字却透着一股肃穆之气,树立犹如墓土。传说这是第一位创世神遭受酷刑,与天博弈之地。如今他就被束缚于此,也不知在他死后,灵魂可否归于【寂土】。
他本不信这种邪灵鬼怪之事,莫约是大限将至,突然又回心转意了吧。
他听见女祭司沉痛的叹息,声线陡然变得高亢激昂,吟诵起旧时的咒术,明灭的烛焰逐渐汇聚成火海,舞动的赤色精灵围绕着石碑跳舞,灼伤了青年的肌肤。
“乌鸦。”突然他说。
祭司瞪大了眼,似乎第一次正视他一样。
“什么?”她问。
“乌鸦是非常纯粹的鸟,是干净而与世无争的存在啊……”他的意识更加朦胧了,呓语般说道。那支长枪贯穿了他的胸膛,阻碍血液向心脏输送。缺氧的窒息感,紧扼着他的脖子,一切都遥远的触手可及。
“这世上还有比英雄的堕落更令人痛惜的事吗?”隐隐有人感慨。
“难道以【原罪】为祭礼,天神就会降下救赎么?最悲哀的难道不应该是俗者的愚昧吗?”他偏了偏头,又睁开了灰蒙蒙的瞳子,吃力的扬起了脸,就像曾经多少个张扬不羁的日子里一样露出轻蔑又嘲讽的笑,仿佛他面前的芸芸众生才是真真儿无知愚钝。士官们瞧见青年笑得如此肆虐,竟忍不住想跪下拜谒,为了他曾经的荣光与辉煌!
每个人都觉得他会挣脱枷锁,浴火重生。
可是他没有,已经彻底散淡的目光空洞的投向一点,悠长的吐息戛然而止。跃跃欲试的火舌舔上了他的脚踝,苍白冰冷的脸瞬间被火焰淹没。旧日的英雄至死都没有为自己的罪行辩护,他睡着了般永远的闭上了眼,一个凡人的模样死去。
或许他本就是凡人。
“请叫我死时再为我唱支歌吧。”
说这话的青年刚刚死去,藏在不知名的深秋,连寒蝉都不愿意多费口舌来传颂,乌鸦倒是不少,三三两两栖息在殿顶上指手画脚。
“您的【覆海】!”红裳的小童递来长枪。行刑结束,叛徒的血被擦尽了,乌金的枪头依然锐不可当。历经传承的古枪,感受到主人气血难平,也跟着嗡嗡蜂鸣。
男人按在栏杆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关节发白。“取意是挺好,‘回云覆海可挽沧澜之势’。可你大势已去,我还要它做什么呢?”他神态中携着厌恶和苦楚,转身就走,声音遥遥传来,“折断罢,我不需要了。”一枪斩断的不仅是脆弱的躯壳,还有冥冥中千丝万缕的命运。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兵器啊!
小童着急的追逐,刚挡在男人身前时就怔住了,从来都是刚毅冷峻的国师大人,脸颊上依稀有淡淡的泪痕,微不可查。
“阿彻……”他轻轻吐出一声喟叹,像个无助的孩子。
或许他本就是孩子。
年轻的皇帝坐在王座上无悲无喜,目光追逐着一只扑向烛焰的灰蛾子,火苗“噗”的一声轻响,向上窜了几寸,吃掉了这无人在意的生命。半大的孩子收回视线,像个木偶一样迎上大祭司,不知何时又挂上了几缕殷切的笑容,低眉顺眼的服从,
飞蛾死去了,安静的好像没有人知道。
就好像没有人知道垂死的青年在喉头的那句抱歉,最终也没有吐出,和他破碎的身体一同消逝了。
烟消云散,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tbc】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