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村里没有上学的孩子都会聚在一起玩,奶奶家房前的路口,村里的小男孩们在那里玩打架。你抱着我摔,我死扣住你不放;你把我摁倒在地,我裹了一身灰爬起来继续挑衅;他拿着棍子,我挑一根杆子……打得不亦乐乎,花样翻新。时常听到有孩子被打得嗷嗷大哭,哭声回响在整个村子,村子里的大人们似乎都没有听见,他们各干各的事,没一人过问。哭声渐渐停息,打架的嘶喊和欢笑声又继续。 今天我无数次经过那个路口,早上,中午,晚上,每次经过,那群孩子都聚在那里施展拳脚,他们几乎从早打到晚。一个个子矮小的小男孩被打哭无数次,但他从未想离去,哭完又冲上去打,打得裤子都滑下来了,露出圆乎乎的小屁股,他毫不在意,腾出一只手来将裤头一拉,然后又哈哈笑着冲上去打。一个女孩蹲旁边看热闹,平白地狠狠挨了一冤枉棒,她的哭声豪爽干脆,哭完,她依然蹲那里,又继续饶有兴致地看打架。 这就是村里小孩子们的游戏,跟大人无关,他们有他们的宇宙天地。哭声不是向大人发出的求救信号,仅仅因为疼,需要自我宣泄、自我安慰一下,跟自己有关,跟他人无关,宣泄完了,一切照旧。男孩子的胳膊和拳脚格外有力,他们在胳膊的轮举和腿脚的踢打中摸索着交往的界限,也拓展着自己力量的疆域。他们的身体是大地与自然的一部分,就像地里的植物,在阳光下无遮无拦地生长。我看见一种生命的力在强势入驻他们的身体。乖乖地不会打架的男孩,他的童年是有缺陷的,这种缺陷会根植在他以后的生活里。一整天,与伙伴们在路口摸爬滚打,这是城里被长辈强势看管的孩子难以想象的。 一个孩子的勇敢、乐观、担当、仗义、不屈不挠从何而来?看那群打架的男孩子,我在他们那里看到了答案。有些品质其实不需要大人教,大自然其实在孩子的身体里安装了启动器。不阻碍就是最大的成全。
2018年10月2日 ,我写完上面的文字,读给青青爸爸听。青青爸爸说:“你看到的只是其中一个侧面,农村里像这样长大的孩子很多,但是最终能走出去的有几个?你看到他们身上生命力的那部分,的确是,他们的生命力很强,像杂草,可是他们身上这种力到了后来,尤其到了青春期,生命力无处释放,他们中很多人走向歧途,打架斗殴,甚至性的攻击和暴力,这在农村比比皆是。”
青青爸爸说的是事实,他是从这群孩子中走出来的,他见证了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些伙伴的后来,能像他这样走出来的孩子在这个村,在这个镇,凤毛菱角。青青爸爸的话让我陷入了思考:农村的留守儿童是一个很大的群体,缺乏规范和约束,没有正确的引导,缺失亲情的陪伴,任由发展,最后成才与否全凭运气。这些孩子不缺生命力,缺的良好的教育环境和精神引领。相较而言,城里的孩子享有的教育资源和人文环境要比农村的孩子丰富得多。但是城里孩子大多被圈养在工厂式的学校里,过早地失去了生命的野性和张力。说到底,就是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的分配不均。如果享有农村的自然资源,生命力能充分发展的同时,这种生命力又能得到良好的人文引导,那该多完美。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华德福。目前来看,它是将自然、人文、生命三者结合得最好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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