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春节的时候田冰第一次陪着辛月回了一趟北京,这是时隔二十三年后又一次踏上故乡的土地。
辛笑海虽然固执,但还不至于把这未来的女婿赶出家门。现在的他必须接受一个现实,自己的女儿虽然很漂亮,也才华横溢,可是如今残疾了,这个带回来的男朋友一表人才,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女儿大了,管不了了。”
辛笑海就一个要求,不是万不得已,不能放弃自己的国籍,自己的根在北京,这个是轻易不能丢的。
初六的时候田冰和辛月去了一趟上海,田冰想找到儿时住的地方看一看。具体的位置已经找不到了,大致的位置附近都变成了楼房。完全没有一点记忆中的痕迹,那个依稀在梦里还能遇见的弄堂,只能留在梦里。
上海的变化已经完全超出田冰的想象。先逛了南京路,只是悠闲的逛了逛,两人简单吃了一些小吃。在南京路的尽头田冰看见黄浦江,这条田强去世之前依然念叨的黄浦江。陆家嘴林立的高楼田冰虽然在网上也曾经看过,可这样近距离的观赏还是被震撼到了。
晚上坐船看了黄浦江的夜景,冬日里江上的寒割在脸上,但田冰在船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不想漏过一处地方。
想起小时候的弄堂,想起去世了的父亲。看看现在的上海,田冰忍不住红了眼眶。
“梦里的还是留在梦里吧。”
虽然有遗憾,但是也有收获,至少还有身边这个美丽的姑娘——辛月。儿时的中国印象让田冰对东方面孔的辛月有着不一样的感情,田冰自己第一次见到辛月的时候是心动的,可就是嘴上不承认。
辛月感受到了田冰身上的悲伤和思念,问道:“你们当初为什么举家搬离上海?”
其实在美国的时候有一次辛月谈到国内的事情,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被田冰给岔开了话题,因为这个事情方如云和田强不愿意谈。
“具体的细节他们不愿意谈,只是说为了自由。可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局限性,父母没想象到二十多年后的上海会这样。他们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只是为了证明他当初离开是对的。”
田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优秀也只能证明自己一个人的成就,一个国家的成就需要看整体的发展情况。现在上海的情况足以证明父亲当初的选择错了,可是错了又能如何呢?一切已经无法从头再来,再大的苦难也只能自己抗,如今落得一个客死异乡。
父亲临终时让田冰在了美国西海岸找一块墓地,这样自己可以看见大洋彼岸。田冰后来在旧金山找了一块墓地,这样也方便自己去看望。
“是吗?对的,自由,像我的双腿一样,自由的国度。”辛月的神情有一些沮丧,对岸美国是她的伤心地,她在那边收获了爱,却失去了双腿。
田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父母当年因为犯了一些错误和家里闹的很不愉快,田冰的父母出国的时候把家里可以变卖的家当都卖了换成美元,这样全部家当勉强只够一家人的机票钱,到了国外后也很少与国内再有联系。
田冰还依稀记得临走之前和家里人一起吃最后一顿饭的情况,那个时候人们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家里办事情的时候才下馆子。田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伯在酒席的最后桌子拍的啪啪响,愤怒的道:“滚出去就别回来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田强是家里最小的儿子,还在国内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方如云家里排行老四,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出国的头几年,田冰的奶奶姥姥姥爷相继去世。方如云只是来了电话,都没有能够回来探望,亲戚们对二人也颇有意见。
那时候还很多人是在国企,大伯已经做到了处级干部了,是提名副总的最佳人选。在后来田冰才知道因为父亲的问题给大伯的提拔的事情就这么黄了,其他的亲戚也多少受到影响。
大伯觉得弟弟田强太过自私,只顾得为自己着想,去美国享清福去了。亲戚们中这样的看法也非常普遍,田强的解释根本就听不进去,后来也就不解释了。
那个时代的人们认为美国是天堂,出去了以后眼睛都向上看,老人不在了联系更是少了很多。可是在国外的心酸和无奈又有谁知道。
辛月轻声问道:“要去看看你的亲人吗?”
田冰摆摆手道:“不必了,我们现在生活处在不同的两个平行空间,没必要打扰。”
辛月也跟着微笑道:“对,平行空间,广阔的太平洋彼岸的另一片大陆。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制度不一样,文化不一样,人不一样。”
在美国的这段时间里面,辛月感受到了两边巨大的文化差异,经历了波士顿的事情,她真正感受到了两边环境的不一样。平行空间,非常贴切的描述。
田冰问道:“我不在乎这些不同,只要你在身边,你在乎这些吗?”
田冰一向不关心政治的,这个也是到了美国后田强的要求。整个美国社会华人的政治参与意愿很低,尤其是田冰这样做科研的华人。
辛月微笑道:“不在乎。”
然后摸着扶着自己轮椅的手,看向远方的天空,透过天空看到了太平洋彼岸的美国,看到了旧金山大桥。
每个人都在讲彼岸的好,难道此岸真的美什么了留恋的了?
辛月和田冰都相信文化的差异是时间可以弥合的,这不应该阻碍她们交往。
2014年的波士顿马拉松比赛,这次的比赛显得意义非凡。这是全世界马拉松爱好者向恐怖主义发出的抗议,参赛的人有三万多人,达到了往年马拉松比赛的两倍。
田雨在家人的鼓励下再次参加了比赛,虽然成绩不理想,可是现在的田雨让母亲方如云感到很欣慰,自己的女儿能够走出阴霾就是最大的胜利。
辛月坐着一副运动轮椅也在参赛队伍中,而辛月在轮椅上训练马拉松的时间并不长,由于不是专业的残疾运动员她甚至没有能够完成全程的比赛。可是这个同样意义非凡,这是她直面人生挑战的新的里程碑。
田冰是生平第一次参加马拉松,为了这一天他训练了半年多。这次的比赛田冰前半程陪着辛月,后半程陪着妹妹田雨。
当到达终点的时候方如云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了,热闹的人群也散去了很多。成绩毫无意外的近乎是垫底,但对田冰一家来说这是一次重生,是一次向着生活希望的奔跑。
狂风驱散了乌云,恐怖不会永远笼罩人心,对每一个曾经经历了苦难的人来说都是一次重生。当下的人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是几个世纪后人类在回顾历史的时候会对发生在2013年的波士顿马拉松惨案进行浓墨重彩的描写,这是一次事件当事人的微妙影响是整个人类历史的第一次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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