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云感觉到自己的心像凋落的花瓣,一片一片地被风吹落。有片刻她就站在原地,她不能动,不能想。可从她胸腔里涌出的疼痛唤醒她的意识,她喊着乔远寒的名字向路西侧跑了去:“远寒,远寒……”这条街不足十米的宽度,让她觉得那么遥远。
乔远寒的身旁已经围满了路人。姜寒云极力地推开围着乔远寒的人:“让开,让开……”她扑到乔远寒面前撕心裂肺地哭:“远寒……”
乔远寒的左腿被压在车轮下,车轮上一根被汽车撞断的车丝划破他的裤子,扎在他的左腿里。旁边的人不敢扶三轮车:“车丝扎在腿里。”
“远寒,远寒……”姜寒云抱住乔远寒的肩膀哭。
乔远寒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他拼尽全力侧身坐起来,他用左胳膊把姜寒云揽入自己怀里,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寒云,不怕,我没事。骑车哪有不摔的?”他的右手抓住那跟扎在自己腿里的车丝,他咬住嘴唇把车丝拔了出来,血已经浸染了他的裤腿。
围观的人这才把三轮车扶了起来,他们发现肇事司机已然逃了。
姜寒云看着乔远寒的伤口愈发难过,她耸动着肩膀哭:“远寒,我们去医院。”
乔远寒给寒云擦眼泪:“这么傻,哭的像个孩子?我媳妇儿还是个幼儿园小朋友?”事实上疼痛撕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明明是冬日,他的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这时候刘国庆正好骑着三轮车经过这里,他原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他凑过来发现是寒云和远寒:“快,送医院。”
刘国庆把乔远寒扶上自己的三轮车:“寒云,你先带远寒去医院,我马上过来。”他得给撞坏的三轮车寻个去处。
“寒云,我们不去医院,回去抹点药就行了。”乔远寒不想去医院,他舍不得花钱。他们要还债,他还想买房。
“不行,我们必须去看医生。”姜寒云看到乔远寒裤腿上的血痕越来越多:“我们去县医院近些。”那时候的县医院在文化街。
姜寒云把三轮车停在县医院的大院里。乔远寒的腿一直在流血,他的脸色苍白。她知道乔远寒不可能走进去,她要背一米八的乔远寒。
乔远寒不肯:“寒云,你扶着我就行,我自己可以走。”他尝试着先迈右腿下三轮车。
姜寒云拦住乔远寒,她倔强地把他的双臂放在自己肩膀上:“远寒,你要是再撞了伤口怎么办?相信我可以的。”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她背着乔远寒挂急诊号,她背着乔远寒进外科诊室,她背着乔远寒拍骨片。她又着急又心疼,她不敢看乔远寒的伤口,看到他的伤口就想哭。
乔远寒不停地安慰寒云:“寒云,其实一点都不疼,一点小伤,没事的。”
姜寒云看着乔远寒苍白的面孔:“怎么会没有事?你的脸上都没有一点血色了……”她又想哭。
乔远寒抓住寒云的手:“我不想看到你哭。人活着,怎么会不受伤呢?”他捏寒云的鼻子:“辛苦你了,你这么个小人背着我满医院跑。”他自己红了眼眶,他不舍得寒云受一丝苦。
姜寒云取了骨片又把乔远寒背到外科诊室,她把骨片交给医生。
医生看着骨片:“还好,没伤到骨头。但是腿上的伤口太深,是车丝从腿腕划上去的,需要缝几针再包扎,三天后再过来换药。”
“好的。可是医生,缝的时候会很痛。”姜寒云有些怕了。
“会用点麻药的。”医生开了药。
姜寒云又把乔远寒背进处置室,她去药房取了麻药来。她看着护士用剪刀剪开乔远寒的裤子。
乔远寒怕寒云看到自己的伤口害怕,他把寒云拽到自己怀里:“寒云,你出去看看刘师的三轮车。”疼痛让他的身子下意识地抖动。
姜寒云紧紧握住乔远寒的手:“远寒,我得陪着你。”她看着护士把乔远寒的裤腿剪开,伤口处的肉外翻,似乎能看到骨头。她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流,她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远寒。
“这伤口真深,都露出骨头了。”护士边处理伤口边说。
姜寒云听护士这样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远寒,”她抽泣着:“都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那些债……”
“傻瓜,你我之间还讲拖累二字?”乔远寒替寒云擦眼泪:“我是你未婚夫,你的苦痛,灾难,债务也都是我的 。我是你这一辈子的依靠。”
乔远寒的伤口被缝了十三针,护士包扎好后,刘国庆才赶到了医院。他把乔远寒扶到三轮车上:“寒云,还取药不?我们等你一会儿?”
“嗯,我还要给远寒取消炎药。”姜寒云发现乔远寒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开:“我很快就过来。”
刘国庆推着三轮车,姜寒云走在他们旁边。他们路过菜市场时姜寒云刻意去买了一只乌鸡,乌鸡和黑豆炖在一起补血。她看乔远寒流了很多血,她想着给他补血。
姜寒云又买了排骨,虽然拍片子没有伤到骨头,但她觉得给乔远寒喝点排骨汤总是好的。
“寒云,你买的这些东西好,师傅也要沾光了。”刘国庆边说回头看着乔远寒:“你小子真有福。”
乔远寒看着寒云笑了笑,他握住她的手,有幸福把他的胸腔填得那么满。
刘国庆把乔远寒刚推到厂门口,便有几个人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刘国庆不客气地吗:“去,去,去,一个个胸膛挂灶滤,劳心过余。”他知道厂里有些人喜欢八卦。
刘国庆准备把乔远寒往宿舍里背时,水房里出来几个刚洗完菜的女人:“乔调度的腿是怎么了?受伤了?蹬三轮车很危险的……”女人们看似在关心乔远寒。
刘国庆又连笑带骂说一些酸话。很快的乔远寒蹬三轮车被汽车撞了的消息从厂区传到了家属院。
三天以后金明妈抱着依瑶的女儿站在家属院的门房口。
“嫂子,天气这么冷的,你咋还把娃抱出来?”门房的徐师逗林依瑶的女儿。这孩子长得倒比林依瑶和金明好看些,她吸收了自己父母的优点。
金明妈便把自己孙女刻意抱到徐师面前:“你看看,我屋这产品咋样?”
徐师笑着逗孩子:“这么亲个娃咋就成咧产品咧?”
依瑶的女儿咯咯咯地笑,小家伙有点三角眼,短短的头发在头上卷着。
“这小模样,一看就是金明的娃。”徐师继续逗着。
“臭女子,有啥用?长大咧还不是人家的人。”金明妈唉声叹气着。
家属院的门房里一会儿功夫涌来几个女人:“咱厂的乔调度,就是模样比电影演员都俊的那个,蹬三轮车叫汽车撞咧!”
“啊!”一群女人夸张地张大了嘴:“人不在了?”
“还好,伤了皮肉好像。”一个女人说着。
金明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跑回家:“依瑶,乔远寒出事了。”
林依瑶正躺在沙发上吃苹果。自从她让夏沫帮金明调了工作后,她在金家的地位也得到了提升。她听到金明妈这句话,直接坐了起来:“乔远寒出啥事咧?”
金明妈又把自己听到的给依瑶说了一遍。俗话说,这世间越捎越少的是东西,越捎越多的是话语。
金明妈挥舞着自己粗壮的胳膊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她就在车祸现场看到了乔远寒出车祸的情景了一般:“被撞惨了,幸好还活着。那腿骨折了,从腿腕到大腿划了好长一段伤,血都能流一盆……”
林依瑶听得直皱眉头,血流了一盆还能活吗?
林依瑶为了讨好夏沫,她立刻拨通了夏沫的电话,当然她比自己婆婆说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听到夏沫在电话那头哭。
这消息又传到了范美娟耳朵里。范美娟立刻想到了孙志刚,她赶到了孙志刚单位:“孙志刚,是不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孙志刚一只手捧着茶杯,一只手抚弄着兰花的叶子。
“你自己心里清楚。远寒的事情……”范美娟开始哭。
“你儿子又怎么了?不就是蹬三轮车吗?这世上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孙志刚打着官腔。
“出你妈的头。”范美娟拿起桌上的茶壶向孙志刚扔了去:“我刚给你说了远寒蹬三轮车的事情,他就,他就……”她哭了起来。
“闭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孙志刚瞪着范美娟,他走近范美娟:“不是你让我帮你吗?”
“我没让你伤我儿子。你不知道,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吗?”范美娟一把鼻涕一把泪。
孙志刚冷笑:“行了,乔远寒充其量是你下的蛋。你管过他吗?”
“孙志刚,你是不是人?”范美娟抓住孙志刚的领带。
孙志刚抓住范美娟的手:“你儿子又死不了。他只是受了点伤,这对于你来说是个机会。你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就等着你儿子往沟里跳吧!”
范美娟停止了哭泣,她睁大眼睛看着孙志刚:“什么办法?”
孙志刚便爬到范美娟耳边耳语了十分钟左右,范美娟的脸上立刻浮满了笑容。她临走时甚至在孙志刚的那只狗眼睛上亲了一口。
范美娟下午七点赶到了氮肥厂。她并没有去探望乔远寒,她敲着姜寒云宿舍的门。
姜寒云见是她范美娟愣了一下。范美娟却拽住寒云的手腕,她示意寒云跟自己出去。
姜寒云的心里极是忐忑,她猜测着范美娟此行有什么目的?范美娟毕竟是远寒的母亲,她还是跟着范美娟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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