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第六十八章 兄弟决裂
殊途同归（68）
闲言碎语就如盛夏之末的水蛇一般在这个小城盘绕，扭曲，无孔不入地钻入各个角落，在阴暗处吐着信子，发出不怀好意的嘶嘶声。
“尹怀生这小子脑袋进水了，放着金龟婿不做，真是鬼迷了心窍！”“刘灵芝这么水灵的姑娘能看上他，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哪知道他人心不足蛇吞象，竟敢背叛她，真是当代陈世美！”“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却是一肚子花花肠子。读书的时候就跟人有不正当恋爱关系，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又抛弃别人，谁跟了他，一辈子可得受多大罪啊！”
这些日子以来，尹怀生如行尸走肉般穿行在这些流言里，他已经习惯了众人见到他满脸暧昧的样子，可这些都似与他无关。痛苦已经将他的感官封闭了，周围的一切被他自动过滤了。
他如闹钟一般，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只是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他只有将自己包裹在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中，才能避免触碰到那空洞的心。他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感情，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些过往，如风一般，呼啸着吹过他空荡荡的心，越往内看，越是空洞。这样的空洞，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突然被掏空，那些浓烈的情感，原来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跟他紧紧缠绕在一起。随着叶婉秋的离去，它们急剧抽离，留给他一个坍塌的心。
王树元见到尹怀生这颓废的样子，急在心里。他还是很赏识这个小伙子的。尤其是看到尹怀生和刘灵芝“好”了之后，王树元更是喜在心里。他深知这对年轻人联姻的意义，对于尹怀生来说，这是鲤鱼跳龙门的良机。一个才华横溢的小伙子加上一个做县委书记的亲戚协助，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若这事成了，作为尹怀生直接领导的王树元自己，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为李书记的左膀右臂，那他自己说不定会迎来政治第二春呢。
王树元提醒过尹怀生好几回了，可他总是那副麻木的表情，仿若带了一个面具，将周围人隔绝于千里之外。终于过了几天，王树元忍不住了。那天，他开完会后，特意问了李书记有关于下个月干部改选的事，他明显感受到了李书记对尹怀生态度的转变，语气里透出的浓浓的失望和不满。
回到办公室，王树元把材料往办公桌上一摔，指着尹怀生说：“小子，关键时刻，你偏要掉链子！干部改选马上就开始了，你还要不要你的前途了？！”
尹怀生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干部改选？顺其自然吧！”
“顺你狗屁的自然！都什么时候了，还顺其自然！你知道外面人怎么说你的！干部的名声很重要！”王树元音调上升八度。
“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去！不关我的事！”尹怀生淡淡说道。
王树元气得嘴都歪了，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尹怀生：“你，你！哎，简直是拿你的前途开玩笑！你这是丢你老爸的脸啊！你还要不要好好干了，好说歹说说不通啊你！年轻人，怎么这么感情用事！一个小女人至于把你搞成这样？女人到处都是，前途的事错过这村就没这店！”
“王主任，我状态不太好，想回家休息一下，对不起！”王树元的话戳到了尹怀生的痛处，他知道王树元是为他好，可他实在无心与他争辩，更不想委曲求全，强装笑脸，这比要了他的命还痛苦。
说着，尹怀生提起公文包，向门外匆匆走去，留下王树元脸涨得通红，频频叹气。
走出办公室，尹怀生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回望着办公大楼，他突然觉得它是那么得像一座封闭的迷宫，他就像是一只穿行在迷宫里的小白鼠一样，被欲望和野心驱动着寻找隐匿在一角的奶酪，却越来越迷失了方向。工商局的局长位置是那块奶酪，刘灵芝也是那块奶酪。他被诱惑着不断穿梭着，可是却越来越困惑，等到他失去最宝贵的爱情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这样胡思乱想着，他的心中又泛起了巨大的内疚感，他不能想起叶婉秋，也不能想到刘灵芝。他伤了两个女子的心，他将满腔的愤恨对准自己，却无从发泄。他最近几天总是做一个梦，梦到自己跳到冰凉的沅水里，让自己不断沉溺。当呼吸越来越微弱的时候，捆绑他内心的链条仿若突然松开，那一刻，他的心是自由的。梦醒后，他满脸泪水。他反复回味着这种自由的感觉，甚至有点迷恋上了这种感觉。也许，让自己永远沉于水底，才能摆脱这刻骨的内疚感吧。
他还是马上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他还有父亲，还有值得留恋的世界。与其死去，不如背着这沉重的藩篱，苟活于世吧！
一路乱想着，他走到了政府大门口。“尹怀生！”这个略显生硬的熟悉声音仿佛从他的记忆中传来，一下将他拉回现实。尹怀生抬眼一看，明晃晃的阳光下，一个身影击中了他的泪腺，眼泪流出来，声音有些发颤，还有点心虚：“韩湘云！”阳光有些刺眼，韩湘云的身影在地上打下浓厚的投影。他静静站着，等待着尹怀生向他走去，一如等待了几个世纪。
两人默默走着，情绪在他们体内升腾，下降，凝结。他们从高中相识起，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这样的默契，不需要多余的言语，这种默契伴随着他们的友谊持续了多年，成为了彼此的心照不宣。
在这样的默契下，他们走到了沅水边。初秋的沅水褪去了盛夏的燥热，显得娴静风雅。这条承载了他们从小到大记忆的母亲河已融入了他们的生命。两人静静地看着河流，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朝同一个方向流淌着，带着他们共同的记忆和时光。看着河面上的金色碎鳞，韩湘云的心忽地柔软起来，可压抑的怒火却很快吞噬了这份柔软。
“湘云，来吧！”尹怀生冷不丁地说。话音未落，韩湘云早已捏紧的拳头朝尹怀生的脸上狠挥而去。
尹怀生一个踉跄站稳，似笑非笑地看着韩湘云，继续说：“打得好！”
韩湘云心中的怒火再次化为拳头打在尹怀生的脸上和胸口，血从尹怀生嘴角流出，他擦了擦血，冷笑了一下，却不还手。韩湘云更是被激怒，一脚将尹怀生踹倒在地，又一把拉住他的衣襟，愤愤地说：“我早就说过，你若对不起婉秋，我绝对饶不了你！”
韩湘云继续说道：“若是男人，你就起来跟我打这一架，也算是我们的一个了结！”
被他这样一激，尹怀生最近的忧闷喷薄而出，他一声怒吼，一拳打在韩湘云脸上。两人扭打在一起，血和泪流淌在脸上，一道道粘在衣襟上，当尹怀生伤痕累累地倒在河床上的时候，他隐约看到韩湘云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他听到心中的一根弦清脆断裂的声音。他感到自己的骨头都要断裂了，韩湘云下手不轻，他深知韩湘云对叶婉秋的感情，也深知韩湘云对他的鄙夷和不屑，尤其是在韩湘云最后对他喊出：“你不配！”的时候。
“我不配，可是你了？你甚至都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原来，他们俩都是懦夫，只不过，自己输得更彻底而已。尹怀生这样想着。在身体的疼痛中，他竟然感到多日以来没有的畅快感。那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内疚感，竟随着身体的疼痛，逐渐消散。
“湘云，谢谢你！”尹怀生诺诺地吐出这句话后，昏迷了过去。
沅水无言，默默地见证了这一切。昔日的友情和爱情，就在这奔腾不息的河水中，埋葬在了昨天。
对不起各位亲爱的读者们，断更了一个月，我又回来了。这段时间让自己休整了一下，同时学了一些心理咨询。前段时间在写作方面用力有点猛，所以停下来后再捡起状态，觉得有点儿难。尤其是之前经常白天工作后晚上回到家一写就写到十二点多钟的状态，可能难以再找到了，也许是不想再回到。写到灵感涌现时如沐甘霖，可是身体却悄悄被透支。
所以，以后，我想有节制地写作，同时，不忘了生活。但是，我会持续写下去的。谢谢大家一贯的关注，还有原谅我任性地离开那么久。非常谢谢大家，你们的支持和陪伴滋养和鼓励我不断前行❤️❤️❤️
滴小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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