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6期“妆”专题活动】

“燕儿，起来吃口东西吧。这嫁妆的事儿，咱们再合计合计。怎么着，妈也得想办法让你爸同意，绝不能让你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短粗的妇人把一个碗放在床边的小矮桌上，转身坐下，抓起女儿的手，一边轻轻摩挲，一边温言劝解。

“你爸啊，他那脑袋就是个榆木疙瘩！怕人笑话，咱不往外说不就行了？谁都不说，就没人知道你是带了钱嫁人的。反正，旭光家离咱们好几十里地呢！”

母亲絮絮叨叨，一心想哄女儿起来吃饭。“燕儿啊，就算不吃面条儿，你喝两口汤也好呀！你就别让妈着急上火的了！”

乔燕闭着眼装死，却仍是控制不住地被那股浓郁的香气吸引。她抽抽鼻子，仔细辨别——嗯，滴了香油，还有香菜，和淡淡的葱味儿。

“应该还打了荷包蛋，点了米醋，这是妈妈煮面的必要程序。”趁母亲扯袖子擦眼泪，乔燕悄悄睁开一条缝儿。桌角，一碗面条儿冒着热气，黄白的荷包蛋铺在正中央，四周撒着碧绿的菜叶。

乔燕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碗里拔出来，却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两天没吃饭了，说不饿那绝对是瞎话，乔燕觉得，自己都能吞下半头牛。

可是，再饿，她也得坚持，婚礼在即，她得狠心下重锤，让老爸妥协，让婚礼正常进行。只是，任她好话说尽，老爸坚决不松口；绝食，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昨晚，她听见父亲唉声叹气：“钱，肯定没问题，她的彩礼咱一分没动，她悄咪咪带回婆家就是。她就是再多要几万，我也不是不给，但有一样儿，别声张就行。可旭光他们家，要嫁妆就要嫁妆，还必须当众吆喝一嗓子是什么意思？”

父亲气愤地吐口唾沫：“这事，它好说不好听啊！咱家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让人戳脊梁骨？”

乔燕的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村子穷且封闭。因为穷，村里的姑娘都争着往外嫁，外村的姑娘也不愿意嫁进来，如此恶性循环，导致彩礼越来越高。有女儿的人家，乐滋滋地点数彩礼钱，却闭口不谈嫁妆的事。

倒也不是彻底不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渐渐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说法：只有身体、智力残疾的，或者德行有亏的女孩，才会让娘家倒赔嫁妆。

乔燕知道，父亲介意的，就是这个说法。他怕流言伤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乔燕不是不知道老家的规矩，可是，婆家的规矩她也不能彻底无视啊！那是她未来要生活好几十年的地方，入乡随俗是必须的。

而且，为了不让她为难，旭光跟他爸妈也是一顿嚷嚷：“非要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我又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在乎乔燕的感受就够了。实在不行，我们俩就私奔！”

乔燕的眼眶不禁有些发热。其实，她又何尝舍得让旭光难堪？这几年相处来，旭光把关心和体贴融入到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中，给她以无微不至的照顾，把她宠成一个如珠似玉的娇蛮公主。

曾经读到过一段文字：在地球上，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0.00487，相识相知的概率，只有十亿分之三，而相爱的概率，大概还要低50倍。也就是说，在70亿人口中遇见真心相爱的人，等于创造了概率学上的奇迹。

乔燕很确定，旭光就是自己那个命定的“良人”，就是独属于自己的那个奇迹。她扪心自问，人人梦寐以求，却千载难遇的双向奔赴，她乔燕何德何能，居然能够轻易拥有？

手机响，是旭光兴奋的声音：“燕儿，快收拾一下，我去接你，五十分钟后到。咱俩去饭店试菜，我爸妈同意在镇上的饭店办婚礼了。哼哼，让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仪式见鬼去吧！”

胡乱吃了半碗尚且温热的面条，乔燕才有力气去洗了把脸。她刚把头发梳好，父亲进屋了。他扔给乔燕一个蓝色布袋，“旭光这小子，办事靠谱！这十万块钱，你拿着，你们俩没事在县城看看楼房，以后孩子上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