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微信的时候,收银员报了一个数字,我的大脑瞬间飘移了。这是一个熟悉的数字,肯定就在我记忆的一个角落里,它与我,一定有故事。
让我想想。
沿着窄窄的楼道,它跟着我左转右折。
一下子回到了江南!
我的学号!读大学时的学号,代表级别的两位数字后面的数字!
真有所谓缘分在,连数字也是。曾经,它一直在江南等着,等着我去,等着与我相遇。今天,它好像也等了好久,等着与我重逢。
高中时学历史,很多人怕数字,某年某月某日,发生什么大事件,古今中外。
可我就觉得有趣。
于是练就了一个本事,对数字,几乎过目不忘。我就成了同事的电话本。
现在,教学楼分ABCD座,同一年级教师动辄百人余,五层楼十几个办公室分散而坐。很多人彼此半年没遇到一次脸。想找谁,群里发一句“谁有XXX的电话啊”,后面就会有人发手机截图。
后来有少数同事开车来上班了,很是稀奇。回家,跟某人说,某某开了车来学校了。他问,什么车。我说,黑色的,车牌号是XXXXX。他说,那等于没说。
现在,校园南大门进来之后,往东往西,往里面继续走,一辆辆长些的短些的高些的矮些的色彩各异的车摆成了龙。我也就不再看谁的车牌号了。
年纪渐老,记性渐渐不好。但科学证明,年纪大了,对新发生的事忘得快,对过去的事,反倒记得牢了。
所以, 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学号。
想起了和学号有关的一些还记得住的过往。
报到那天,阴雨绵绵。荷花塘边,大树下,石桌旁,一张竖起的张贴板,上面贴着87 中文的录取名单。我把被子,水瓶,凉席,衣服袋子放在脚边,站在人群外,父亲站在板子旁寻找我的名字。
父亲说,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在最后边,你再去看看。
我挤进去,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天,小雨,我迷失了方向。我是在晴天之后才知道报到那天我在荷花塘迷失了方向的。
后来,去食堂,经过荷花塘前的林荫道,只要阴天,尤其有雨,走着走着,脑袋就旋转起来,所有的方位瞬间就回到报到的那一天。闭上眼继续走,左转,微微上坡,一号食堂就在眼前。
晴天,靠东西南北走路;阴天,用前后左右导航。
想远了,还是回到数字。
那时,每一本书,我都写上学号,只写学号。
“时间会流走,但记忆不会消失。”遥望三十年前的这串数字,终于明白,潜意识里,就一直觉得这串数字,就是曾经的自己。它曾经真真切切地陪伴了我四年,并且,可以永远地属于我自己。
名字不也就是代号吗?就像谍战剧,比如,烟缸,比如沙漏。
跟一串数字有什么两样呢?就像轿车的车牌,数字,字母,数字加字母。要是允许这样起名字,你的名字就可以和车牌一样,和高铁的车次一样。
和读大学时的学号一样。
某个数字,注定与你有某种缘分,跟你的名字一样。你姓什么,你叫什么,你何时何地出生,都是偶然中的某种必然。
你这一生,和哪些人成为何种关系,也都是低概率中的必然。
所以,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同学同事,亲朋好友,邻里乡人,都是。
你房屋的门牌,居住的街道,都是。
伊凡克里马说,如果我们丢掉了记忆,我们就丢掉了自身。
一串读书的学号,一两个门牌号,两三条道路的名字,一些熟悉的人,是我们生命的过往里最真切的陪伴。他们就是你今世的全部了。
(己亥年大年初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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