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时光的每一帧(下)

作者: 雨若newleaf | 来源:发表于2018-06-11 10:44 被阅读107次

    一巧见到邵军的那一天,多日未见的夕阳像一颗蛋黄懒洋洋挂在天边,余晖撒在波光粼粼的潕水河面上,像金子在闪闪发光,寒冷的天气好像为了迎合所有人的心情一样,突然变的起来暖和起来!

    时间过去了十多年,两个人都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一巧依然守着的这座宅子,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绍军,还是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安稳的生活。

    当别人告诉她绍军在堂屋里面坐着,老爷叫她过去的见面时候,她才有绍军已经回来的真实感。刹时,羞涩、忐忑、自卑等情绪全部涌上心头。她边慢慢的朝堂屋走去,边想着如果绍军还像之前一样敌视她,让她回自己原来的家去的话,老爷是不是就会安排她回去?如果这么大年纪还被放回家去的话,是算被休回家的吧?那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父母和弟弟也会抬不起头来!她希望老爷看在这几年她一心一意守在田宅的份上留下她。一巧走到堂屋正中间,不安地用手捏着衣角曲膝问安。

    绍军已经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一巧这十多年一直在这里,没有回她原来的家,所以父亲让绍军趁这次归家与一巧把房给圆了,早点延续香火。只要等绍军点了头,明天就找人看日子。邵军沉默了一会儿,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巧的身影出现在堂屋大门口!

    拘谨的一巧低着头看着脚尖,绍军只看得到她乌黑的头发!靛青底白花的棉袄,黑色的棉裤,厚实的衣服更显得她单薄,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不知所措!绍军一下就心软了,挣扎了一会就对旁边的父亲点了点头。父亲看到他的示意,长长的舒了口气!

    第二天,一巧就被告知五天后就要和绍军圆房,当天会摆简单的筵席,到时候的父母也会来吃酒。一巧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还是没有被休回家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一巧想象的那样进行下去,就在办酒的那一天,绍军被急召回了部队!刚拜完堂的一巧坐在新房的床上,耳边回响着绍军刚刚说的话:

    “一巧,对不起,我马上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红色的盖头还在,入目是满眼的红,巨大的失落感渐渐的如潮水把她包围起来,空气希薄,呼吸困难!一巧挣扎着把红盖头扯了下来,这时的绍军已经消失在门外。

    这次分别又是三年,绍军去参加了抗美援朝,一巧又开始过着等待又平静的生活!

    1953年,注定是坎坷崎岖的一年。邵军开车不小心撞到了农民的房子,他又是国民党军出身,后面不知道谁又说出他是地主家儿子的身份,最终绍军不得不选择退役回家!回家的行李只有之前在国民党军时留下的几大箱子修车工具。

    绍军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这样更好一些!之前在国民党军时的战友,一部分去了台湾,一部分死在的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加上几年前死在抗日战场上的和因受伤而残废退役的战友,剩下的寥寥无几!待在现在这支队伍中,受到那些贫苦出身兵士的排挤不说,职位的升迁也遥遥无期。看着那些比自己读书少的多的人都能得到重用,绍军的心是苦闷的。

    当绍军怀着复杂的心回到家的时候,田宅也在一片沉闷之中。父亲都没有心思询问他退役的原因,因为政府关于农业的政策和打倒地主阶级的口号让父亲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沉重,也许田宅就要因此而败落下去。

    没有一个人愿意佃用田宅的土地了,长工和短工也没有人做了,华嫂子年龄大了,去年的时候就回家帮带孙子了,家里的活都是一巧在做,外面的活都荒废在那了。最后老爷决定,放弃船的那一部分产业,留下二十几亩田地,其他的就全部还给政府!但是20几亩田地也需要人种呀!家里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所以一巧和绍军都不得不下地干活,一巧平时也没有闲着干惯的家务活,除了最开始的不熟悉外,很快就适应了这辛苦的农活。对绍军来说,比起行军打仗时的辛苦,这点农活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劳累着,绍军偶尔也会拿出放在皮夹里面的照片,想着:如果当时去了台湾,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想想之后又微笑着摇摇头,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他绝对不会抛下父母和这个家的!每个人的信仰都有所不同,有的人会为了前途抛弃一切,有的人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而他是要一直守着自己的根的。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绍军撞到农民房子的事情又被抖出,还要抓去批斗,最终被人保下,没有被抓。可是从那之后,绍军行事越来越低调,也越来越沉默。除了别人请他上门去修车,他几乎从不出门!

    作为绍军妻子的一巧,隐隐明白丈夫心里的苦闷,但是她也无可奈何。她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心里,他们也从未剖开心的谈过一次话,可是一巧心里明白,绍军是她的依靠,从八岁进田宅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她这一辈子的依靠了,她离不开他。她不知道这就是爱情,她只要日子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就可以了!

    1988年秋,他们的孙子小秋出世了,绍军就经常带着小秋去别人家修车,偶尔也会带着小秋去受伤残废的战友家做客,还会给小秋买小秋觉得价格昂贵的凉鞋!

    1996年下半年的一天,绍军晚上吃了几块想吃鱼,第二天就再也没有睁开眼!他没有给一巧留下只言片语,一巧抓着他的手,久久都不愿意放开。

    潕水河上的风,依旧像一巧来田宅那天寒冷刮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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