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茶过后,心血来潮想看芦苇。芦苇在离城不远的河湾处,秋冬际遇,寒风吹起,河渚湿地上飘摇着茫茫的芦花,宛如纷纷洒洒的雪花,不即不离在暮色苍茫的河谷上。河流隔马路有缓缓上升的山坡,山坡上人工植上青灰皮桉树,俊朗挺拔的躯干、枝简叶稀的外形,一排一排、整齐肃穆,一步一台阶地迈步山岗上,似乎依次羽化成仙而去。
多年前,有事没事,我就喜欢站在河岸上,眼前是秋阳下芦花轻飞的白茫茫芦苇滩,身后是温润静穆的山岗,山岗上青灰桉树如简洁从容的青衣素士,若即若离在纷繁的尘世间。看着看着,时空肃静下来,严整的秩序、内敛的色相,让人感觉到内心有某种深沉阔大在蔓延,情不自禁地仰望天宇、渴望超越凡常、性灵飞升,如一丝苇花,消失在空濛里……
抵达后却发现,以前的芦苇滩已经盖上露天浴场。浴场大门紧闭,一块写有环保督察暂停营业的木牌挂在锈迹斑驳的铁门上,身后山岗上的青灰桉树已荡然无存。垄垄规则土黄色的山地上,是高低起伏的水果树。虽然已经冬天、虽然果子已经摘完,但化肥农药已经让果树永葆青春,丛丛墨绿色果树的身影,宛如从城市站口涌出的人流,肩扛手提、行色匆匆,只为挤上夜幕星河下那最后的班车,继续赶路、继续忙碌于生活、人生。
我想起传唱千年的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让人想起婉约凄美的佳人,芦苇则如苍茫隐逸的高士,可曾经的佳人已老、高士归俗。流年转瞬,所有的生灭,也许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无常得失面前,人所能做到的,可能仅仅只是怀念,而怀念常常只是触手不可及的虚空,就如我们不能给黑色增加黑色、也不能给白天增加亮光,就如花的美丽仅缘于片刻的开放与凋零。
花事远去,酒事重提。想起珍藏二十多年的半瓶茅台老酒。原本想等候生命某个惊喜的时刻,低叙浅酌、共剪西窗,但人生似乎永远都在路上行走,都是波澜不惊,都局限于因果的宿命中。每每似乎感觉惊喜时刻近在咫尺,无常已打马江南的梅雨季节,马蹄的的如天涯雨漏滴天明。蒹葭苍苍,佳人一方,荏染柔木,君子树之,他们难道不正像自己面前这杯酒吗?身体在世界上到处流浪,生命却在灵魂中定居。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写于独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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