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救助中心组建昱日,鹿斌和医疗队人员正在做巡诊准备。突然接到朱庄村医打来电话,说村里有一些伤员急需一批药品。鹿斌答应一声“好嘞!马上!”林芳闻讯要求同去,鹿斌一颔首,二人便跃上自行车携带着药品一前一后出发了。
崎岖、颠簸的乡间土路,两旁沟壑已堆起一座座遇难者的坟莹。日淡天昏,雀鸢惊飞,再一瞥那被凄风吹拂起的一团团尚未燃尽的祀纸漫天飞旋,林芳黛眉紧蹙,面如冰凝,口中不时发出一声声唏嘘,鹿斌的胸中更是倒海翻江般掀起狂澜……
震后不久,一脸悲伧的二叔由3公里外的老家踉踉跄跄赶来告诉鹿斌:他家的房子全震毁了,他的爸爸被房梁砸中脑部扒出后不久就咽气了,他的小妹姗姗右腿也被砸断了,幸存下的妈妈正悲痛欲绝地盼他赶紧回去处理家事!
鹿斌一听,心脏倏地像被一只巨掌紧紧擭住,眼泪顿如决堤的河水湍急而淌……
“爸——爸!辛苦劳累了一生的爸爸啊!还有那聪明懂事的姗姗小妹——”
可作为一名刚由部队转到地方又肩负着全乡抢救重任的医疗负责人,一名在党旗下庄严宣誓过的共产党员,他又怎能火线离岗呢?
“咚!”
鹿斌一下双膝跪伏在二叔面前,抱住他的双腿撕心裂肺哭求道:
“二叔啊!就拜托您了!先……先替我掩埋了爸爸,再……再把姗姗转运到外地抢救,我……我实在是离不开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击在他的脸上!
二叔气鼓鼓地折回了。
鹿斌一下晕眩在地……
半个多小时后,他俩赶到了朱庄,旋即卸下药品与村医一起给几个重伤号兑药、输液,然后就开始挨门逐户进行巡诊。
举目那一处处犬牙交错般的断壁残垣和狼藉遍地的废墟;
惊觑那一具具还未扒出来的挣扎百态、鲜血淋漓的尸体;
探察那一个个幸存下来的乡亲父老身上血肉模糊的伤患;
耳贯那一声声令人心碎的遇难亲人们扑天抢地的哀戚哭泣……
鹿斌与林芳的眼里一直泪水充盈,喉管憋堵得几近窒息了。
他们紧咬着已经溢血的双唇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一会儿给这位大伯敷药,一会儿给那位大嫂打针,一会儿又将刚失去父母的遗孤紧紧揽在怀里……
突然,一位上身仅着一件亵衣的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疯癫般地从一堆又一堆的碎石瓦砾中窜跃着向他们箭般冲来,尚距几步又被重重羁绊在地,身上已然磕碰得伤痕累累。
二人急忙奔过去将她一把扶起,只见少女“啊……啊”地拼命向前挥舞着双手,一对凄沧的眸瞳几欲喷出火来。
原来这是个哑女。她身材、五官长得颇为标致,沾满灰尘但仍不乏雪嫩的脖颈上裸露着寸余长的一道血痕。
他们赶紧一边给她敷药包扎一边探究着她的来由。
从哑女焦灼的面目表情和频动的肢体语言中,鹿斌和林芳终于明了:她是求助他们赶紧去救她的家人的,而且她的家人很可能还处于埋压着的危急状态中。
林芳赶忙脱下白大褂罩遮掩在了她的身上,二人迅疾随她而去。
哑女的家居住在村边一个百米方圆的洼凹旁。
洼凹里长满郁郁蓊蓊的杨柳,树行间皆是齐腰高的藤蔓、荆丛和一团团新堆积起的麦秸垛。为了求速,他们直接就从丛林中扫瞄着依稀、零乱的人畜足迹穿越了。里面阴凉袭背,翳障着晕暗的光线。
他们即刻来到了哑女家坍塌的废墟旁,只听隐隐传出一阵阵微弱的喘嘘声。伏身侧耳,辨出里边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只是男人的喘嘘声稍强些,但也是耗尽体能最后一搏了。女人的喘嘘声已是气若游丝,时断时续,随时都可能嘎然而止。
然而,那堆废墟是在高悬着的已倾塌一半的房顶正下方,四周又被摇摇欲坠的墙体包围着,想进去着实是诡秘丛生,危险系数太高了!
但此时已完全顾及不上这些了!因为,他们已经从斑驳的隙孔中看到了那对尚存拯救生机的男女。
他们一边高喊着“叔婶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来救您们!”一边焦急而小心地或单独、或合力地掀搬开一层层叠集在一起的水泥盖板、凝结成一团团的砖石瓦块和各种杂乱厚重的埋压物,全然不顾手、臂、腿、脚已是鲜血淋淋,痛疼沁骨。终于,逐渐向下打开了一条通道,与他们相距越来越近了……
但要命的是,他们竟发现这对夫妻的胸部被一根长长的水泥房檩牢牢横贯着,水泥房檩两端已深深插入厚重的废墟中,这对男女是侥幸凭籍其间微细的一点空隙得以延缓生命的。
林芳和哑女一下惊呆了,俏容顿布绝望之色。
她们双双向鹿斌投来无助而茫惘的眼神,仿若森林中两只迷途失魂的麋鹿。
鹿斌的脸上也陡然罩上了一层阴霾……
倏地,他那两条倒竖八字剑眉猛然向上一挑,一双炯目迸射出精光。忽地一下甩掉了上衣,深深吸入一气,双拳一攥,双唇一闭,双腿一蹲,顿间竟逼至整个身上肤色由黄白渐次向灰、红、紫、褐一层层地自上而下循环转化,每一条血管都被鼓胀成粗曲的蚯蚓状,甚至可以看到殷红的血夜在皮层下汩汩涌动。最后,肤色定格为了红紫,红紫得令人一睹战栗。
紧接着,鹿斌便宛如当年的张飞张翼德身处当阳桥一般,一声仰天长啸,虎背熊腰一挺,双足一跺,双臂一振,双肩一拱,双手一杵,随之指掌间传来一阵“嘎吧吧”脆响,生生竟将那对被困男女胸部上的水泥房檩裸露出的钢筋处,撑起了一道弧线,直牵拽得水泥房檩两端插入的废墟随之“噼哩啪啦”不断陷落……
此举乃彰显出千钧巨力啊!
绝非是寻常之人所能及啊!
受困男女终于被抢救出来了!
然而,女人已没有了呼吸,只存微弱的脉搏断续显示。
抢救愈发进入白热化了!已容不得鹿斌有喘息片刻,便立即为这个女人做起了人工呼吸。
林芳则麻利地由药箱里取出了银针,在她的虎口、脚面上的“合谷穴”、“太冲穴”配伍扎下两针,然后又取人中、内庭、足三里等穴位下针,最后两针则直接扎在了眼睛上方的清明穴和头顶正中的百会穴。林芳的银针下得很准,捻得很旋,刺得很深,仅留针尾的小圆顶在皮肤外熠熠泛着银光……
女人的心律波幅慢慢开始回升,一张惨如白纸的脸庞渐渐泛起了浅红……她随着眼睑悠悠一动,“啊——”地一声,终于从奈何桥边又返了回来。
男人也“啊!”地一声哭瘫在地。
哑女则面对鹿斌和林芳长跪叩首不起,叩得额际明显凸起两块青淤。鹿斌、林芳好不容易才将她搀起,姑娘又一头扎入了林芳的怀中,紧紧搂抱着她“啊……啊……”地涕泪奔涌。
听那男人泣诉:
他们是哑女的父母。地震发生第一时间先闯入了丧失听力的女儿闺房把她由窗口抛出,而二人却未及逃脱便被一下子掩埋在里面失去了知觉。直到两天后经余震动荡、风吹雨淋方逐渐苏醒过来,哑女发现后便急急寻觅来了救命恩人……
鹿斌和林芳将随带的饮水和食物全部留给了他们,又给哑女的妈妈选配了一些药品留下,嘱咐哑女好好陪护父母便又马不停蹄地赶赴到其它几个村庄继续巡诊,并频频出现在抢救现场,感动的乡亲们连连呼他们“活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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