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种早蒜。这是老家流传的一句谚语。
七月半,我记忆中还是最热的时候。吃面、吃馒头就大蒜,满头大汗,真是酣畅淋漓。到南方以后吃大蒜得看看周围人的眼光,总没有那么适意,实在是吃大蒜的人太少了,鸡立鹤群或者鹤立鸡群总是显得不合群。几十年养成的生活习惯那是长在骨子里的东西,很难去除。顾及别人的感受自己就得忍着,有时忍得很难受。吃面没有大蒜,面就丢掉了魂魄。试试红油凉皮没有大蒜,那叫什么凉皮呢?
七月半吃到的大蒜都是干蒜,此时想吃到大蒜苗炒鸡蛋就是美好的梦想,吃不到,想一想也是好的。
好在,七月半,可以种蒜了。
母亲在屋后的自留地整出一畦地,拔草,松土,挖沟。这些活儿她做的时候我都没有看到,她也从来不跟我说。等到剥蒜的时候她才叫我帮她一会儿。
每一颗大蒜表面上看起来都好好的,谁也保不准里面有一瓣坏的。种下去的时候也不能整个蒜,得一瓣一瓣分清。
干这活不需要着急,我们拿个蓝子,搬两条小凳,坐下来。先要挑出浑圆的蒜个,那洁白的表皮,紧实的果肉,紧紧团结在蒜柱周围。母亲剥蒜一瓣一瓣,一点都不着急。我喜欢快一点干完活儿好去玩。两手捧着使劲一挤,大蒜立即四散开花,我有一身好功夫!母亲看我脸红脖子粗,就笑我。你可以不帮我,想去玩就去玩。虽然想玩,但是我一向喜欢做什么就象样做,玩也一样,才不会一开始就随随便便半途而废。那时候真的好热血!母亲笑我,我一点都不难为情,我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在妈妈面前我很自由的。更何况她也没有指望我一定干成什么。
自留地本来不大,除了种蒜,还得留下地方种点洋葱土豆豆角之类的。留给大蒜的空地方方正正就一小块。
这块地平平整整,边上可都是有草的,这一块空地看起来真干净。土疙瘩都一粒一粒,黄黄的,是土地清爽的颜色。用小镢头刨出一条沟,慢慢刨,不要歪歪扭扭。再一条,再一条。天很热,汗珠子滚下来,我还扛得住。
剥好的蒜瓣,摁在土里,一个一个排排坐,整整齐齐,都是好孩子。有一个歪了,扶扶正,你该不是捣蛋鬼吧?覆土,溜平。妈妈用小锄头,我用两只脚。
阳光焦焦地晒着,那一畦的大蒜已经种好了,溜平了。
需要给它们浇水,得在傍晚的时候,不容易干。
我去玩了,那些大蒜藏在土里。我忘记它们了。它们在干燥的土里做梦,还没有发芽。
傍晚浇水,用葫芦瓢,舀半瓢,沿着角细细流下,不要浪费,拎一桶水到地里很费劲的。水流到土上,黄土滋滋冒烟,我知道土地已经很干渴了,它们在大喊:再来一点,再来一点。一桶水不能浇完所有的土地。我得一趟一趟拎水。那些埋在黄土里的大蒜一定喝到水了。我好像都能看见它们发芽,挣破蒜衣,悄悄说:我们启程了。
站在浇好水的菜畦边,我好像看到我的手背上有一颗大蒜发芽,我的肩膀上一颗大蒜长出两片长长的叶子,翠绿翠绿。三爸做的猪头肉,凉拌,香醋,清酱,还有最香的蒜叶蒜白,想想都要流口水;蒜杆有小指头粗了,妈妈做的大蒜炒鸡蛋,金黄碧绿,一眼望去,今天我能吃三碗面条。
一畦大蒜,还没有冒出头,我有很多关于美食的梦想已经在四处飞扬。
千山万水走过,那一畦大蒜明明白白长在我家的自留地里,还没有发芽。我的美食梦想还在一日日做着。蒜苗猪头肉,大蒜炒鸡蛋,蒜薹肉末干拌面。怎能让我不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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