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象牙塔的这半年

小时写作文多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来表明自己的时间飞逝。可那时，根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长大的速度有多快。想想，一个不留神就和河里的螃蟹逗留了一下午、和小伙伴在树上嬉笑怒骂一整天、在家里打游戏打了一个寒假。时光像流沙滑走，自己却感觉充实，想去探索整个世界。

经过初高中六年的洗涤，哪想自己已然度过十八年的岁月。开始用书本中学到的知识来解释岁月。相对来说，时间竟不是匀速滑走，而是做加速度越来越大的加速运动。晃晃悠悠地享受到四年大学时光，没有太多的世俗压力。怀揣着昂扬的斗志，走出象牙塔，期待着去撕开那一个个充满无限可能性的面纱。

7月，带着份不安与激动，和几个同学来到公司。经过了一周只存在仪式感的培训，或者说是洗脑，我们几人分到世界上各个地方。说世界上并没有夸张，因为有人外派或许马上就要去西亚、北美。可能只就叫做不确定性，当时还幻想着能够一起工作，只能说明我们还是too  young  too simple.出乎自己的意料，我被分到了北方，我从未去过的北方。当时的兴奋压过了恐慌，也没去想象工作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打电话给爸妈，他们自然是担心与劝阻，一直想要我稳定的他们哪能接受自己所说的体验。

事实证明是自己太年轻，又或者说自己想要的体验只是一种乌托邦。自己从未想过时间与感受的关系。

最初，来到山西的工地时，我和同伴相视一笑，唯有呵呵。完全符合你想象中底层人的生活状态——脏乱差。但现实就是这样，你要么选择逃离，要么选择忍受。从我选择忍受抱着哪里的学习都是一样学习的态度继续消磨时间时，我就慢慢发现人的适应力超乎自己的想象。习惯了大雨过后一脚踩进泥洼大骂，也习惯一不小心被锈钉扎进脚底默默坚强。当初第一次被锈钉扎进脚底时，还大叫好疼，希望能博得同事的同情。不想同事都习以为常，根本不会对你这个小白的破事感同身受，一副漠然的样子。庆幸的是并没有得破伤风，再到第二次被东西划伤手臂时，我看着自己手臂里面那层从伤口露出头的嫩皮肤，还很是镇静。这一次好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痛苦，闷着一句话也没说。直到伤疤完全愈合后被领导看到后问手怎么了，我只是很平静的回答，“没事儿，划伤了而已”。我想，这个回答才是这个行业最正常还不是最勇敢的回答。所以，你可能在逐渐适应这个与大学截然不同的环境。

最开始所经历的一切，每次打电话我都没向家里提起。我没有提居住的板房有多差，也没有提上班路上有多艰辛。我甚至开始谎称这里有单休，每个月有很高的补助。当自己内心深处都不接受的意志力开始瓦解时，我开始想着如何像《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安迪样积累自己的能力然后完成自我的救赎。到知乎上去搜“建筑相关”的话题，找找共鸣，思考自己如何才能救赎。不过，后来才慢慢理解这不过是自己的矫情，我还幻想着把生活当小说过。

没有一份工作是轻松还高薪的。如果自己的确不适应不喜欢，走的干脆一点。要么学好这个岗位上所需要的技术，甚至是学好人情世故。

我开始用一些话来勉励自己。

其实，工作根本算不上忙，大部分时间是酱油时间。回到宿舍也没有稳定的位置上网，像清末时期的那批人抽鸦片一样戳着手机，会不断逛知乎、刷微博、刷朋友圈，也会用Evermo来记一些自己的感想。

北风呼呼地吹，吃个南方的柑橘来回味。

下班的路上无视可乐杀精的忠告任性买一瓶是因为枯燥的生活需要加点调料。

风雨过后见彩虹，暴雪过后吹大风。

在那个下班之后除了喝酒没有第二个爱好的地方，写写东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想在工地的上班内容应该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最初7、8月份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无所事事。躲在一个地方玩手机、和那些工人侃大山、核对一些材料表，但在做这些小事时也会有不少长进，也会发现在学校没认真而主动地去掌握一些东西。9月份开始帮忙做一些杂事，当时接受任务时无比兴奋总觉得可以大展拳脚，脑海中根本没有步骤，只是按部就班听指挥。其实，这是工作大忌。帮忙做的这些杂事很快磨灭自己热情。我和刚进来的那个小同事说，我们最喜欢的还是和工人侃大山。

古龙说，大多数人活着是因为一天还有那么一两个时辰。我在心里拿这句话去戏谑他们，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们见你在外面瞎转悠，总会说，“转怎么转，在办公室坐着多舒服”。潜台词大概是我们要是像你一样坐办公室就好了。基于中国人的优良传统，我也学会用工资这件事来抬高他们的心态，“但是，你们赚的多啊，是我们工资的3倍”，他们一听这句话也觉得高兴，开始跟你聊上了，但无论怎么样，总是绕不过这几个方面。“多大了？结婚没？来，抽根烟。走，晚上去县里嫖。”虽然，表面上跟他们嘻嘻哈哈，但去县城嫖啥的总是不会去。况且，呆了这么久。我都从未收过他们一根烟，倒不是有多么高傲。多少还有些在学校里带的书生气，总觉得自己不抽烟是不同流合污。其实，也不过是觉得抽烟伤身罢了。所以，跟他们还是没有多少共同语言的，只是跟他们说起话来，感觉爽。从不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想要就是想要、不行直接就说滚。都说底层人具有很大负能量，可我接触的那些人大多乐观耐劳，大雪大风时，也很少请假。当然，也是为了家庭。为了家庭，甘愿在这个高危行业里兜售自己的廉价劳动力。

在这半年里，见到了高危行业里的高空坠落而导致的死亡，也见到了各种暴力事件，见到与想象中不一样的情景。走出象牙塔的半年，我经历的竟不是灯红酒绿，而是荒凉与滞后的工地。并不是高傲的认为这里一无是处，可能觉得还有更好的选择。但经过这半年，也慢慢觉得没有一件工作是像想象中那么美好。以后，若是遇到些困难就放弃时，总需要对自己说，当你在抱怨生活时，那些工人们在努力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