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从玉米地出来时,可怜细皮嫩肉的双手,让稀饭烫出了几个大泡,手上还沾着熟透发黄的荠菜。
夏日是一个让人难忍的季节,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纱巾做成的纹帐,把微弱的风挡在了床外,睡在湿哒哒黏娇娇的席子上,长雁对长霞说:“姐,明天我们起早去捉知了好吗?”
长霞问:“是馋了吧,想吃油煎知了。”
长雁用责备的语气说:“是的,都有两个星期没吃肉了。要是爸爸在家吃饭,妈总是会炒个鸡蛋辣椒,或者是炒个肉丝的。”
王诗远年后调农场工作,虽然离家只有三十多里路,基本上要一个多月才回家一次,明显的家中伙食下降了很多,基本上就是菜地里的菜,加上分区内部供应的豆腐。
长霞说:“那明天我们五个人一起去,人多力量大,抓的知了会多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长霞听到外婆起床的声音,就翻转身体、伸个懒腰、揉揉眼打着哈气,艰难的在床上挣扎着。
睁着双眼看着屋梁,脑中想着知了的事,便推着身边的长雁说:“起床了,晚了知了就被别人捉完了。”
长霞穿衣下床,来到外间拉开纹帐一边推着武军、老四,一边喊:“起床,我们去捉知了,回来煎知了吃。”听说捉知了,武军和老四快速起床,捉知了是孩子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夏日的清晨院内静悄悄,被热的难熬的人们到了下半夜才入睡,现在正睡的香甜入梦。
王家的孩子们洗漱完,每人手中拿着一个大信封,老四手中拿着一个小布袋,他们经过最后一排住户,向院子后面的柳树林走去。
柳树分散在院墙边的浅水沟旁,沟中的水早已干沽。叫了一天的知了现在也进入休息状态,若大的院内只有王家姐弟。
到了目的地,孩子们自动的分开,有的把目光投向柳树;有的把目光投向柳树前的菜地;有的把目光聚焦在地里上的小洞,他们精神饱满情绪高涨的注视着各自的目标。
不一会长霞就有了收获,她看见柳树上有一只知了叮在叶子上,她轻轻的走上前,垫起脚用手拉过柳枝。定眼一看不是知了,而是知了蜕变后留下的壳。虽然有点失望,还是把它收入袋中,这个也是孩子们的收入,可以拿到医药公司卖掉换钱。
武军喜欢挖地下的知了狗,他的经验非常丰富。只见一件肥大的二根筋运动衫、罩在骨头显现的上身。手指带动着细长的胳膊,向树下露出的小洞眼伸出。
他用食指轻轻的一碰,薄薄的一层泥土立刻掉下,露出一个指头大小的洞。武军心中窃喜,急忙把指头伸进洞内,不一会指头上就有爬行被咬的感觉。他用巧力将手指往外一提,一个深棕色身带泥土、身弓体小的知了狗,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就出洞了。
长雁带着老四在菜地里找,只见老四喊:“二姐你来看,这有一个正在脱壳的知了狗。”
长雁走过去看见,在一个辣椒棵的叶子上,一只知了狗正在蜕变成知了。它的头已从壳中出来,两个翅膀紧随着身体也以露出,柔弱嫩嫩浅棕色的身体上、没展开的翅膀中带着点绿色。在清新的晨风和露水中、知了狗一点一点的往外伸展。
当整个身体完全出壳后,它的翅膀也慢慢的打开,露水干后就会飞走。
长雁看了一下对老四说:“赶紧连壳一起拿下来,脱壳老了就不能吃了。”长雁老道的发表自已的感言。
老四拿下还在脱壳中知了狗,放在准备好的布袋中。
半小时左右武军喊:“老四,过来把知了放布袋中。”武军把信封中的知了倒入老四的布袋中。
长霞长雁也来先后让老四把信封中的知了倒入布袋。
天渐渐的亮了,起床号的响声划破了静静的天空,随着东方太阳慢慢的升起,一个大大的、圆圆的火球爬过了院墙,爬上了屋顶。
负责跑腿的老四,布袋已装满。回到家麻利的进行知了分类,将袋中的知了、知了狗放入装满盐水的盆中腌制,把知了壶放在窗台上,蜕变完翅膀硬、又能叫的知了放入他的纹帐中。
张书贤听到对门的动静,走出房门看见老四和盆中的知了,就问:“你们去抓知了了?”
老四回:“是的,他们让我回来先把知了泡在盐水中。”
张书贤又说:“要吃饭了,去把哥哥姐姐叫回来吧。”
老四嗯了一声又出门了,一路来到树林,走到长霞身边说:“姐,妈让我们回家吃饭了。”
长霞说:“知道了,去喊你哥和你二姐。”老四穿梭在树林和菜地间。
张书贤见孩子们都回来了,指着外面走廊土锅灶对长霞说:“你帮妈烧火,我来煎知了。”
长霞抱来柴草,又去房间拿来火柴和一个矮小的木凳,只见她熟练的操作把火点着。
武军和长雁把盆中的知了洗干净,放入小盆中端给母亲。张书贤手拿锅铲正在把猪油放进锅中,把油罐子交给老四说:“把它放回柜子里。”
接着从武军手里接过小盆,对长雁说:“去喊老五起床。”
长雁来到母亲房间边推边喊:“老五起床了吃饭了,今天有油煎知了。”
夏天的早上最适合睡觉,只喊了一声,美食就战胜了瞌睡虫。
知了碰上热锅,在滋滋滋的声音中,瞬间一阵烟从锅中升起,当烟消失后香味就扑面而来。
小小的过道灶台边,站着一家人,只有外婆在屋里准备着早饭。
张书贤见孩子们围在锅边,眼巴巴的看着香喷喷的知了,在出锅前先铲出一铲说:“每人先尝一个。”
几只手一起伸向锅铲,张书贤又对武军说:“拿一个给外婆尝尝。”她疼爱孩子,从来不会忘了要尊敬老人。
张书贤又用锅铲把知了用力在锅边压了压,对长霞说:“不用烧火了,把灰往四处分开就行。”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在享受美味的同时,他们还收获了意外的进账,知了壳、牙膏皮、碎玻璃等卖了三块多钱。
这个夏天王诗远很少回家,农场正是收割小麦、插秧的季节。因为部队要传达上面、文件精神就回来开会。
王诗远回家孩子们当然开心,他们的伙食将要得到改善,母亲也会改变对孩子们的态度。
晚饭后,长霞忙着把大木桶放好水,给老四老五准备洗澡水。又对武军说:“你把外面的地洒点水扫干净,把凉席铺好。”
不一会老四、老五光着屁股拖着凉鞋就从屋里出来了。
王诗远从房间出来,手上拿着痱子粉来到席子边坐下,对老四说:“爸爸先帮弟弟擦痱子粉,你先把身上的水再擦擦。一会爸爸再帮你擦痱子粉。”
老五得意的坐在爸爸的面前,王诗远坐在席边拿起粉扑子,在粉盒子里用力按一下,细心的在老五身上、从脖子往下扑打着,扑打到胳肢窝时、老五就咯咯的笑个不停躲闪着。
给俩个孩子擦好粉穿上衣服,王诗远拿起扇子左一下,右一下的给孩子们赶蚊子连带扇风。
王诗远问:“你们想爸爸了吗?”俩个人争着回:“想了。”老五还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王诗远把扇子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说:“儿子,你想爸爸我就早点回来。”
接着问老四:“你们在家没惹你妈生气吧。”
老四正啃着指甲,把手拿开天真的说:“没有,我们怕犯错误被打。”
这时长雁洗完澡,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也来到了席子上坐下。
武军洗完澡,来到了东边的小凉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自在的摇着芭蕉扇,优闲的双腿曲起观看天上的星星。
第二天张书贤起早买菜,主要是买肉,当时肉票稀罕没有票是买不到肉的。
买肉很有讲究,不能要太瘦的肉,要肥多瘦少,炒菜前把肥肉炼出油,可以省下不足的豆油,攒上一斤二斤的豆油,可以接济在农村生活的长霞爷爷奶奶。
张书贤的善良在平凡的生活中,总是为别人考虑的多,一边对孩子们说:“有时要当无时过。”一边又从仅有的生活开支中,节约一份去孝敬长者、接济亲戚和朋友。
张书贤拎着菜篮子回来了,走到门口就喊:“长霞,长霞。出来把小鱼肚子挤挤。”张书贤还顺便捡了便宜的小鱼。
因为鱼实在太小,用指尖在鱼肚上拉个小口、双手一挤鱼的内脏就出来了。
长霞接过小鱼,倒入盆中向水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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