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从把玩自己IPhone的新鲜劲中走出来，赫然坐的动车就到了北京，大二下学期的生活即将开始。
今年北京的冬天明显走的迟些，开学第一周依然很冷，西门晖提议抓紧利用天气报个团去张家口滑雪。大多数人都没滑过雪，面对这么个新奇的东西，自然有人愿意尝试，但也有很多人顾虑安全问题。西门晖毫不怯气地保证：“没事儿，会有教练保护的，即便没教练还有我呢。”听到这话，想去的人心里仿佛有了着落。
周六早上，赫然，杜凡，杨瀚和西门晖一共四个人参加了个一日游的滑雪旅行团。相比较其他三个人的好奇，西门晖倒是踌躇满志。虽然只有两个多小时的高速，但是明显能感觉到气温比市里面低很多。今天的雪场条件还算不错，刚下过雪之后，积雪酥酥软软的，天气没有彻底放晴，阳光也不刺眼。按照导游的安排，西门晖一行四人共用一个滑雪教练，首先要到器材室，换上适合自己的服装并领取雪具，然后去外面找教练集合。
“欢迎来到张家口雪场滑雪，先给大家介绍几点安全注意事项……”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这位教练一听就是从小在雪乡玩雪长大的。可能长期在户外工作，教练的皮肤已经晒成运动型的小麦色。“大家都是第一次滑雪吗？”教练问道。
“我滑过几次”，西门晖举手示意，其他三个都不约而同地点头。
“嗯，既然大家经历都不够，那今天我们就只能在这个初级缓坡活动，千万不要去难度较高的滑道以及绳索那边。”说着教练指向了不远处的绳索，一些有经验的滑雪者会利用绳索把自己拉到较高处然后滑下来。三个新手看了以后对这些滑手不禁佩服，但西门晖却不以为然，觉得自己应该也可以，即便刚才教练忽略了他那几次经历的含金量。
学了一阵子，能掌握简单的加速或者刹车对于大家来说已是难上加难了，但西门晖却对这些运转自如，滑的距离比大家都长。就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四个人玩了好久直到觉得有些疲倦。在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望着对面绳索顶端一个个滑雪者灵活地从高处冲下，赫然觉得十分艳羡。赫然扭过头来对教练说：“那个雪道教练你行吗？”
教练爽朗地露出一排大白牙笑道：“必须的，小菜一碟儿啦。”
教练的自信让赫然脸上的艳羡变得更加痴迷。教练看到赫然的反应，做了个手势说：“走，我带你去试试，咱俩一起冲下来。”
赫然连忙摇头说：“不敢”。
“没事儿，我在后面保护你，老安全了。”赫然听教练这么一说就动了心，便跟在后面向绳索走去。
杜凡跟杨瀚在下面看着好戏，西门晖却不觉得好笑，看着绳索缓缓地把教练跟赫然拉到最高处，全程教练都从后方搂着赫然以确保赫然的方向不会失控。
在顶端时，二人简单准备了一下，教练的两个滑板叉在赫然的外面，这样所有的控制就都交由教练把握了。赫然还是不安地问道：“没事吧？”
教练再次安慰道：“你啥都不用管，好好享受速度的快感吧”，说着教练就带着赫然冲了下去。正如教练刚才所说，的确是一种快感的享受，随着速度不断加快，迎面吹来的寒风丝毫不让人难受，反倒是一种爽人的刺激，赫然不禁大声开心地叫了出来。这一幕让坡下的小伙伴看到，觉得十分好笑，杨瀚直接说道：“我去，然然高潮了。”杜凡连忙笑着首肯，西门晖只是咧着嘴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还没等大家笑够，赫然已经爽歪歪地平安抵达坡下。
“太爽了！”赫然兴致勃勃地走来对大家说。
杨瀚又说道：“看出来了，爽高潮了吧。”
赫然也没有还嘴，还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加速度中。看到走在前边的西门晖，赫然又说道：“真的好爽。”
西门晖略带鄙视地说道：“能不能收敛点，瞧你这出息。”
赫然反驳了一句：“切……不知者不怪。”
西门晖自顾往上走了一下，说：“让我也去爽爽。”
赫然连忙喊着嘱咐道：“你可小心点儿，别走太高。”
西门晖也回喊道：“放心吧。”
西门晖走到了稍微高一点的位置，试了试滑雪杖，然后就准备俯身下滑。教练跟杜凡、杨瀚在远处唠嗑，所以西门晖的这次俯冲似乎成为了只有赫然一人欣赏的表演。虽然坡度不大，但赫然看着还是觉得害怕，心里暗想：西门晖应该不会怕吧，毕竟他是有经验的。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西门晖的雪仗往后一蹬就出发了。启动看起来很流畅，随着速度的加快，可以看出西门晖的动作与教练比起来略显生硬。高度不断下降，西门晖开始变换滑雪板的角度准备刹车制动。就在滑雪板换方向时，西门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伴随着一声从惊吓到疼痛的尖叫，西门晖整个身子偏向一旁倒在了地上。看到这一幕的赫然跟听到叫声的教练和杜凡、杨瀚连忙跑向了西门晖摔倒的地方。
“我……胳膊动不了了。”即便用最坚强的力量去忍着泪水，眼泪还是从眼角流了出来。紧咬的牙关，痛苦的表情看得三个人有些不知所措。赫然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放空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怎样才能让西门晖的疼痛缓解。
“估计是骨折了，我去找个担架，赶快抬车上拉回北京治疗吧。”教练看到这一幕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做出了冷静的判断。
在休息大厅，西门晖仍然蜷缩着强忍疼痛。同学们已经开始准备怎么赶快回北京。现在这种情况，包车是必要的，教练帮着联系了当地的面包车。可司机开口要2000块也不愿降价，而四个人今天身上都没带太多现金，估计500都难凑齐，真真是捉襟见肘，无计可施。
望了眼疼得十分虚弱的西门晖，赫然心中更是难以言表的不忍。突然，赫然给司机说了个条件：“这样吧师傅，你看我这个IPhone是5000多新买的，现在至少卖3000块没问题，我把这个当给你，不用你给我钱了，但你得保证赶快把我们送到医院。”
听到这话，司机有些犹豫，一来也是想帮人救急，二来却不确定这手机到底值几个钱。这时候教练发话了：“兄弟，你就收了吧，这买卖你绝对不亏，你要担心卖不掉到时候我给你卖。”教练跟司机似乎是老乡，有了教练的保证，司机也就答应了，然后竭力往北京驶去。
车稍微有一些颠簸，都能看到西门晖痛苦表情的升级。大家看的好是于心不忍，在路上的时候，赫然也通知了宿舍的小伙伴，拿点现金出来准备办理入院，并联系了西门晖的父母。赫然极力把西门晖的伤情描述的缓和一些，希望西门晖的妈妈不要太激动。可梅芸早已听出了轻重，连忙喊上西门安洲搭上了最早的一班动车，并提前交代赫然一定要入住积水潭医院，因为那是骨科第一，赫然自己也早早查到了这个消息让司机往积水潭医院开去。
疼痛是会传染的，只不过西门晖疼在身上，而别人疼在心里，但始终都无法知道西门晖到底有多痛苦。直到到了医院，医生说需要先正一下骨防止淤血水肿时，为缓解疼痛，赫然隔着棉袄把胳膊伸给了西门晖，西门晖咬着赫然猛地一声惨叫，赫然通过那声音与咬力才把这蚀骨之痛体会到了几分。而这声惨叫也把刚来到病房外的梅芸的眼泪给逼了出来，西门安洲拍了一下妻子的肩膀，试图缓解两人内心的疼痛。
医生初步诊断需要做手术打钢板。这个消息无疑让大家心中一颤。梅芸和西门安洲谢了同学们，忧心忡忡地回到病房，心疼儿子要受这么大的罪，安慰他早点休息，准备明天为做手术要进行的各项检查。赫然临走时，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充满了心疼，很想留在病房里陪着西门晖，可碍于西门晖父母在那里，自己也不便长留就回了学校。
挎包里手机的震动声把赫然从低落中揪了出来，是妈妈的电话。
“然然，回北京了吗？今天滑雪好玩不。”
“嗯，回来了。”赫然提不起精神地答道。
于惠文很快察觉到了问题，便关心道：“怎么了，然然？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是出事了。”
“你怎么不告诉妈妈呢，怎么了？”于惠文语气迅速快了起来。
“我没事，妈。是我们同学西门晖，他胳膊摔骨折了，正躺在积水潭医院，准备手术。”
听到这个消息，于惠文心里的担心就消失了，然后继续放慢语速关心道：“这么严重啊？那你要多帮帮同学。对了，你建国舅舅就在积水潭医院当大夫，你可以去找找他让他关照同学一下，离家在外，住院不容易，同学间能帮就帮一把。”
于惠文的这个提示，突然让赫然提起了精神，想到当年刚来北京时一起吃饭的建国舅舅正是积水潭的大夫，肯定能帮上忙，就连忙问妈妈要了联系方式，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去麻烦他看看西门晖的伤势。
按照建国舅舅的吩咐，赫然带着梅芸把西门晖的片子拿了过来。看过之后，建国大夫说：“这个情况可以不做手术，静养应该能长好，但是需要照顾仔细些，估计得有专人伺候。”听到不用手术的消息，梅芸脸上出现了久违的欣慰，但还是不放心，又仔细询问了不手术会不会影响最后恢复的效果。建国大夫安慰道：“放心吧，不手术只可能恢复得比手术更好，身体是最好的医生。”又问了好多后，梅芸终于吃了定心丸，再三谢过大夫，便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西门晖。
赫然和西门晖一家人一样为这个消息开心。西门晖也从之前对手术的胆怯中提起了精神，要知道这位大官人少有对什么事情犯过怵。西门晖追问道：“妈，大夫说我多久胳膊能动没？”
梅芸慈祥地笑了一下：“这事儿可急不得，大夫说了，你得慢慢静养，需要专人伺候。我看我就在你们学校附近租间房子照顾你，反正我回家也没事儿。”
西门安洲也连忙说：“对，让你妈在这儿照顾你，把胳膊彻底养好。”
紧接着，西门安洲转向赫然说：“小赫啊，你阿姨对北京不熟，这两天你帮帮忙，陪阿姨找个房子租下来，回头等西门晖好了，让他好好谢谢你。”
赫然很礼貌地答应了，可是听到西门安洲最后一句“让他好好谢谢你”，赫然不由自主地瞅了一眼西门晖，发现这小子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坏笑。
赫然，在短租平台上挑了几个学校附近的两居室给梅芸选择。梅芸没有考虑过太多价格的问题，比较了一下，找了一个设施最齐全整洁的就定了下来。出院之后的西门晖虽然胳膊打着石膏不能自由活动，但是疼痛明显减少，加上母亲日日精心照顾，天天美味佳肴，自然早忘了摔着时的惨状。只不过身为母亲的梅芸，虽然疼不在身上，但心里总是比西门晖要难受。
这天下午没课，赫然照例拷了最近课上老师的讲义给西门晖带来。在楼道里，高汤味就弥散在了空气中，进屋后，客厅只有梅芸一个人，赫然问道：“西门晖呢？”
梅芸瞅了一眼洗手间：“在屋里洗澡呢。”然后，抓了把松子递给赫然。
赫然礼貌地接过松子，好奇地说：“他胳膊能动了？还能自己洗澡啊？”
梅芸笑着解释道：“哪里？孩子大了，只让我帮他洗头，身子都是自己一个人用另一只胳膊擦的。”梅芸低头打了打身上的松子皮，然后猛地抬起头说：“诶，对了，你们同学兄弟之间方便，要不然麻烦你帮他照顾一下。”
说着梅芸站起身来，冲浴室门口问道：“晖晖，然然来了，你嫌妈妈不方便，你看用然然帮你不？”
坐在沙发上的赫然，觉得内心噗噗直响，很不自在，生怕西门晖整出什么幺蛾子。
只听浴室内西门晖大大咧咧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啊，妈，我都收拾好准备出去了。”
赫然自然听出了西门晖话中有话，不过万分感谢西门晖饶此一劫。梅芸见西门晖出来了，忙张罗到：“多亏有然然这么个好同学，才让你这一阵子功课不落下，你回头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说着，梅芸站起身“你们先聊，我去看看炖的牛骨汤，今天晚上然然一定要留下来一起吃饭。”还不等赫然答应，梅芸就绕进了厨房。
看着西门晖进了卧室，赫然也跟了进去，可还没等赫然走进门去，就看见西门晖脱了浴袍，只穿着一条黑色的平角裤，靠一只手费力地穿着睡裤。抬头瞅见赫然，西门晖灿烂地笑着说：“快来，帮个忙呗，帮我把裤子提上。”赫然忍着心中乱撞的小鹿，略显僵硬地帮西门晖提上了睡裤。然后西门晖又让赫然帮自己披上睡衣。当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穿过袖筒时，一阵男生清爽的皂香穿过赫然的鼻腔直达心底。西门晖又要求赫然给自己胸前的扣子系上，赫然头也不抬地系了上去，手竟然无意间触碰到了西门晖坚实的胸肌。这几招下来，赫然觉得头都有些发昏了，连忙转移话题说：“好了，赶快把讲义拷到电脑上吧。”西门晖也顺着赫然的话，笑了一下，拿着优盘插到了自己的电脑里。
在一旁无事的赫然拿出了手机分散注意力。拷完讲义的西门晖，把优盘递到了赫然面前，注意到了玩儿手机的赫然，说：“诶，你换手机壳了？”
赫然答道：“嗯，手机也换了。”
西门晖有些吃惊问道：“为啥啊，不刚买的吗？”
赫然说：“你这么快就忘了？那天你摔着胳膊，大家身上现金都不够，我把手机当给司机当路费了。”
西门晖似乎有些想了起来：“嗯……对，真是疼忘了。不过这司机可没少赚啊。”
赫然耸了一下肩：“那会儿还说啥亏不亏赚不赚的，赶快把你送到医院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句话突然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仿佛突然凝固了一样。很快，西门晖强迫自己坏笑了一下，说道：“等着，哥不会亏了你。”
赫然也瞪大了眼睛，高兴地说道：“好啊。”
“晖晖，快跟然然出来吃饭了。”梅芸的吆喝切断了两人的对话。
梅芸总能给赫然一种自己妈妈身上没有的母性，可能是因为于惠文的话没有梅芸多，这就使得赫然觉得梅芸分外亲切。吃饭时，梅芸给赫然盛的好吃的甚至比西门晖的还要多，搞得赫然实在是吃不消。
“然然，你妹妹上几年级来着？”梅芸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初二了。”赫然依旧耐心地答道。
“他妹妹长得老漂亮了。”西门晖补了一句。
“你见过吗？”赫然扭过头去看着西门晖，略带不屑地说道。
“那肯定啊，光看然然就知道他妹妹一定是个美女。”梅芸乐呵呵地说。
“听到没。”西门晖得意地冲赫然使了个眼色。
“有个妹妹真好，这样在家也不孤单。”梅芸叹了口气。
“哪有？天天老跟我对着干，放假在家吵不断的，搞得我放假总想出去。”赫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抱怨赫如的机会。
“那正好啊，来青岛找晖晖，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梅芸马上接道，西门晖听着妈妈的邀请只在一旁傻乐。
赫然客气地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太过主动的答应会不会显得不礼貌。不过，还没等赫然张口，梅芸就开口了：“就这么说定了，今年暑假你一定要来青岛，好好谢谢你这一段对晖晖的帮助，你要是不来，我就让晖晖去接你。”梅芸转向西门晖说：“听到没，你就负责把然然给接来。”
“没问题”，西门晖爽快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没事儿，我自己去，保证。”赫然也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对，到时候你想去哪玩就让我们晖晖开车带你，什么洗海澡啊，爬崂山啊，青岛好多好玩的地方……”梅芸似乎已经开始做起了导游。
你一言，我一语，三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个把小时。若不是赫然主动提出要去刷洗碗筷，估计这个晚饭还得再继续个把小时。不过赫然很享受跟西门晖和梅芸在房子里用餐的时光，因为这让他觉得在北京有一种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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