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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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的湖水真是安静，你想来独自享受这短暂的安宁吗？

时间还睡着，我便早已醒了，乡村几盏昏黄的路灯，灯光浇在小路上，荡漾着揉碎的影子一点一点拼成人的模样。我披着尚未隐退的晨星的微光，坐在黑黝黝的湖边。嗅着空气中传来的一丝微香，感受着一阵阵微带着凉意的风吹面而来，我终于是清醒了点儿，但怎么也不敢惊动这湖边的宁静。

车水马龙不再，蝉鸣蛙叫不响，风也乖乖地蛰伏，不在这湖边撒野。听不见任何动静，除了水边一丛芦苇下，有一只小小的水蜘蛛在轻轻划动，它那细而长的四条腿仿佛是老唱机上的唱针，漾出一圈圈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波纹，盯着盯着，我又开始犯困了。

天色湖光交接处有了一点点亮色。那是薄薄的曙色，暗金，却又带着玫瑰般的艳红，湖面波光烁烁，任谁都看得出来，世界正在迎接一轮新的红日。关于黎明的画卷已然在我眼前，它不断冲击着我的视觉和我的感受。我拿起准备好的画板和画笔。

突然的，我发现一个小生命，一个在我眼底下藏起来的小生命，它就在距我约十米处的小草堆里酣睡，它的体表是灰色的，放在深绿色中极为显眼，可我竟没有看到它。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小可爱（它像鸭子，给邻居描述后得知，原来那就是野凫），我想起身走近，以便观察得更仔细，但我不想惊扰这与世无争的小生命。我想等它醒来。

就一会的时间，许久没听见声音的我突然吓了一跳——我听见了小草堆被触碰的声音，我瞪大眼睛盯着，只见小野凫那扁平的脑袋探头探脑，似乎是因为刚睡醒的眼睑挡住了视线。它接着飞到了湖上，环绕四周——我知道它看到了我，它冷静得很快，大概是把我这个无动于衷的“不速之客”当成没有攻击性的老树墩了吧。它就这样无视着我，开始在湖上盘旋，上升又俯冲，或贴着湖面极速飞行，像孩子往水上打出去的小石子，点点波涟，一落即现。这个世界仿佛就属于我和小野凫，哦，应是我、小野凫和水蜘蛛三者共有的。各自做各自的，我们三个就这样，互不干扰，各想其乐，甚至还有点彼此欣赏。

小野凫结束了早操后，湖面上已布满金色和玫瑰红，曦光已迫不及待地冲出地平线。小野凫感到饥饿了，朝某个方向飞去了。也许只能飞往某个喧嚣的地方吧，是啊，这个世界变得太喧嚣了，能有这么一块静谧的湖边，让三个毫不相干的生灵彼此欣赏，仿佛氮氲的雾气包裹了这里，外人是进不来的。但在黄昏时分，小野凫又会从喧闹中飞回，躲在安静的湖边，钻进小草堆里，就如树影再长，总要连着树根；小孩子走的路再长，总离不开母亲一样。

好了，小野凫走了，我也从枯坐中站起身，笨拙地拍掉身上的草泥，向自始至终毫无声息的水蜘蛛道别。有朝一日，我可能也会和小野凫一样，从尘世中躲回来，享受这短暂的静谧。

我背对着太阳，摆摆手，抱怨道：

“嘿，你欠我的，不仅仅是一幅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