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山外

作者: 一位爱写日记的瑜伽老师 | 来源:发表于2018-05-26 20:33 被阅读0次

    我见过两张阿英的照片。

    第一张,应该是她十五六岁时的照片,廋小的脸庞,两个麻花辫耷拉在肩膀上,绿色还是黄色的条纹外衣套在灰色的裤子里,脚上穿着她攒了一年的零花钱买来的时尚黑皮鞋,那是她唯一最值得骄傲的装扮。她的头微微向右倾,那骨骼显现的手搭在朋友肩膀上,两人笑容满面。她们背后两层建筑物有些破旧,灰朦朦的感觉。我问了阿英才得知,那曾是她们当地唯一的小学。

    第二张,阿英的笑容依旧,可不再是廋小的黑脸,有些圆润了,她把头发编盘在后脑勺,在鬓角留了两绺头发,微微卷曲,上身是黑色的西服外套,下身穿的是黑色条纹包裙,此时,她半蹲在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身后。

    阿英又叫七妹,是家中老幺,她家并不殷实,却偏偏要生七个孩子,为的是对儿子的热衷,可是父母最终只生了一个儿子,六个女儿。阿英刚出生时,不足五斤,皮皱皱的,又廋小,姐姐们都说她就是个廋猴子。父母虽然都重男轻女,可唯独在七妹婴孩时,母亲怕养不活她,所以时时刻刻放在怀里,给了足够的温暖。

    那年阿英七岁,上了小学,性格顽劣。这所山中唯一的小学,老师不多,而且是支教老师,每位老师对于提高山里孩子们文化素养有着很高的期望,但是这样的路任重而道远啊。以阿英为首,她是不懂何为读书,为何要读书的道理。有一次,阿英哭着求母亲带她去吃酒碗,母亲可不由着她,可阿英又跪又爬,拉着母亲衣角不放收,各种猴皮撒泼,耍赖无脸。母亲对待阿英不像婴孩时的慈柔,而是多一份严厉,母亲对正在门槛晒花椒的二姐喊到:"建英,把你妹妹赶去上学,家里交了钱不去,谁有多余钱给她浪费的道理。"二姐也看不惯妹妹任性,她对妹妹很是羡慕,平时,二姐总是跟在七妹身后,偷偷拉着阿英教自己写写画画,二姐太渴望背着书包去读书。二姐想到这些,力气不由得变大了,七妹这小身躯还是比不过二姐的硬拽,她急匆匆跑到学校,发现已经上课。阿英啊,就像我刚才说的,不懂何为读书,所以更加不懂什么叫课堂秩序。她迟到了,但却理直气壮地在教室外大力拍着门,发现没人回应,她用了新的战术,先是踢门,接着喊人:开门,老师快开门,我要上课,慧慧快帮我开门啊。嘭嘭嘭嘭,不断的加重各种声音。如此重复,门开了,她的动作很快收敛了,老师那下拉的表情让人条件反射的安静下来,她蹑步入室,翻开一年级语文书本。阿英放学回家,母亲把吃酒碗时,亲戚送的红鸡蛋给了她,她满足的把鸡蛋剥开,忘记了早上的哭闹,两口吞下鸡蛋。此时家家烧起麦杆,缕缕青烟从房顶飘向空中,最后没了影儿,阿英看向烟散去的地方,眼睛里全是山的模样。

    山里山外

    阿英可谓调皮捣蛋之事无以计数,可能因为在家最幼小,哥哥姐姐,母亲的疼爱多了些,固有些顽化。那些爱再多,也少不了皮肉之苦。阿英放牛时,把牛放在一边,和邻居慧慧跑去河边玩水、抓虾。日落黄昏,牛不见了,她和朋友一起寻觅许久,还是未找到。日昏而下,阿英不敢在山上呆了,离家越近,阿英越不安。到家时,轮月当空,门外的虫子吱吱叫。阿英独自在黑暗中徘徊,她看到在漆黑中微光照亮的房子,她更加失落,阿英躲在门后,看到二姐在炉灶旁搅凉粉,明天要拿到集市去卖,三姐在角落里忙着搬谷子,哥哥坐在一旁吃着荞麦馍馍。阿英玩了一天,加上找了很久的牛,早已经饿得不行,看见吃的,阿英再也忍不了了,她进了门,看见父亲和母亲,刚才的果断的心瞬间消失了,只剩下颤颤巍巍的身体。她低下头,所有人看向她“要死了吗,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回来”这是父亲见到她后说的第一句话,“牛呢?”母亲问道。“不见了。”“不见了?你怎么不见了呢,我看你是皮痒了,老子今天早上跟你说的看好牛,你耳朵没听见?看老子今天不打不死你”父亲左寻右看,找到一个扫把,一手扳住阿英手臂,一手握住扫把开始往阿英的身体上狠狠打,二姐继续搅着凉粉,三姐搬谷子,哥哥不吃了,回房间里了。阿英开始咬牙忍住不哭,后来实在太疼了,大哭起来,父亲反而打得更加厉害。阿英恨父亲的狠心。

    山里山外

    深夜,阿英睡在床上,眼睛挣得大大的,嘴里是不是发出“嘶嘶"的声音,被打的皮肤像火烧,她不禁吞了吞口水,睡在旁边的五姐轻轻拍了拍阿英肩膀,把一个圆润的东西递给阿英,“快吃吧,吃完就睡了哈”阿英躲在被窝里小口小口地吃着土豆,生怕楼下的父母听见自己偷吃东西,又被挨打。

    穷人男子早当家,女儿早出嫁。阿英越来越出落得好看,活泼中再有一份俏丽。自然有人提亲,父亲早已经看好一户人家,家里几亩有地,有好几头牛马,算是不错的人家,他收了彩礼。阿英当天去山上摘了很多指甲花,哼唱着歌儿回来。父亲见她如此高兴,索性把有人提亲之事告诉了她,阿英一听性子急了起来,“我不嫁,我不喜欢他,我要自己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怎么这么没脸,人家给你提亲,你嫁过去后至少不会吃亏……”父亲说话的声音在阿英的耳朵变得越来越小,她不想听,而且故做出不削的动作来反抗。样柔和,他们总是围在阿英身后,帮她摘果子,照看牛儿,送阿英好吃的馍馍,阿英喜欢被人簇拥的感觉,男孩子看到阿英活泼的笑容,也更加开心。只有在家门外,她可有自己的天地。

    山里山外

    。阿英越来越出落得好看,自然有人提亲,父亲早已经看好一户人家,家里几亩有地,有好几头牛马,算是不错的人家,他收了彩礼。阿英当天去山上摘了很多指甲花,哼唱着歌儿回来。父亲见她如此高兴,索性把有人提亲之事告诉了她,阿英一听性子急了起来来,“我不嫁,我不喜欢他,我要自己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怎么这么没脸,人家给你提亲,你嫁过去后至少不会吃亏……”父亲说话的声音在阿英的耳朵变得越来越小,她不想听,而且故做出不削的动作来反抗。

    父亲看见阿英这样子,也不想费事了,直接拿了门外的棍子打阿英,这次身上可不仅仅是皮肉之苦了,阿英对这个家绝望了,映入眼帘的全是痛苦。“我难道就一辈子这样了吗?”

    不管身在何方,终有一天,你会渴望走出去。

    从小到大,阿英一直和姐姐们一起挤在一张床上,而哥哥有单独房间,后来大姐,二姐出嫁,她也没觉得这床增多了她的空间,她们虽然在长大,这个家哪里会给她们足够的空间去承受一切呢?晚上她早早闭眼睡觉,凌晨她起身了,带了一套衣服走出家门,她要有了,回头看这那厚厚的泥巴房,十五年的生活全在这里,我走了还会回来吗?哥哥姐姐们会难过吗?

    她没带多少钱,可以说她没什么钱,但是必须坐火车才能去翻山,去远方。“逃票”——只有这个念头,走出去的信念让她成功坐上火车,售票员看她年龄小,不忍心去揭发他',阿英至今也很感激那个售票员。

    山里山外

    阿英不知道在哪里下车,她迷茫地在某一个地方落站,没有多想就到处找工作,过程是什么阿英多年后也忘记了,只记得一个开火锅店的老板娘看她可怜,收留了她,包吃包住,视如姐妹。阿英勤快,也机灵,唯独“不洋气”,山的气息深深扎根在她每一根血管里,有一次,顾客对阿英说“我再点一份马铃薯”阿英懵头懵脑到处找马铃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实在怕顾客等急了,她便找同事“马铃薯在哪里啊?”“不是在菜架子上吗?”同事把马铃薯端给了客人,阿英被羞红了脸,"是土豆就土豆,干嘛还叫马铃薯?"心里十分不爽。

    她勤奋,有机灵劲儿,老板特别看中她,希望一直留在身边,"阿英,我弟弟挺喜欢你的,我觉得你们在一起特别合适,本来咱们关系就好,要是成为一家人该多好"阿英惊住了“成为一家人吗?可是我不喜欢他?”一年后,她得知有老乡在一个小镇上,她觉得有老乡的地方才有归属感,她毅然辞职,去了另一个远方。远方的远方啊,是山的远方。

    十九岁的阿英性格还是很任性,但多了一份柔,是那个年龄特有的稚嫩的温柔,对异性的渴望,对爱情的憧憬。她通过老乡认识了韩海。后来他们恋爱了,她第一次去阿海家,很简朴,被子叠得很整齐,卧室有几本书,一只英雄牌钢笔放在字帖上,她喜欢这整洁的房间,她喜欢他有文学的气息,可能不喜欢读书的人反而喜欢会读书的人,爱情真是没轨迹可循的。她和韩海直接领了证,没有大办宴席,阿英才不在乎,她结婚就是为了能跟阿海在一起。一年后,十九岁的阿英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韩钰。第二张照片是韩钰两岁半时拍的。

    阿英的故事一点也不有趣,她一生既没有太过悲惨的经历,也没有过于辉煌的成就。按照她的话来说,她的经历就像一棵树,是应该在森林里和万木一起生长的。

    阿英生了女儿后,每年都带女儿归山,自从有了女儿,她对山里的眷恋更深。每次到山里,她都忆起牛不见后被父亲狠打,和好友一起把水草晒干戴着当假发,偷了别人家的苹果后咯咯大笑。山里山外,阿英还是那个阿英,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山的影子。

    山里山外

    我们一直在寻找前方的路

    却不知自己将去向何处

    大山为我们指了明处

    我们注定要回到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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