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城随笔——仲夏一梦

作者: 秦南鹤 | 来源:发表于2022-04-19 17:47 被阅读0次

    (例行搬旧作)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自鹤城归来已逾十余日。但见六月骄阳仍似火,天边霞蔚自蒸腾,却不闻四皓耳边蝉鸣,丹江河畔清风。

              青青子衿。匆匆的蝼蚁碌碌世间,柴米油盐中,是谁将那夜汹涌的波澜冰封?雪白的丧服在欢快的嬉闹中飞扬,又是谁,将那二十年前的泪水生生扯出?

            时光流转,那年,那月,五六点的太阳,早早浸泡在黄连水中。叫我“狗娃”的婆已经卧床二三十年。小脚,绑腿,拄拐,对襟蓝衫,门口大路边细长碌碡上颤巍巍坐下,右手一根“羊群”轻轻一砸,青烟袅袅中,那声“狗娃”尤其得劲。这就是疼我怜我的婆。寒冬腊月,她像往常一样睡着了,再没起来。虽然当时不在左右,可溪里的石头知道,幼小的我怎样费劲的一点一点搓洗那能包住我的对襟蓝粗布裤;门口的青石台阶知道,我的小脚丫多少次往返在碌碡和止疼片之间;婆的心里知道,“狗娃”只此一个……她走了。门口的大路上铺上一米见方的灰色草纸,一盆白米一盆烩菜,周遭一圈人席地而坐,就这样送走了我的婆。既使时光不再,我仍会念起那贫瘠的岁月,那温暖的碌碡。

            爷爷提笼进城卖鸡蛋的日子,偶尔也是我的节日。麦柜里东掏西挖,婆变出来一颗鸡蛋!长把“漆勺”拿出来,麦秸点着了,喷香的炒鸡蛋能让人记上大半年。鸡蛋皮要捏碎碎的看着鸡吃完,嘴要经过舌头手指袖子三道工序揩净,麦秸的黑灰要在柴灰里搅匀……甜蜜的回忆弥漫开,婆,你让我懂得了被爱。

            五黄六月。东坪里的麦撒弯弯了,稻地的麦也黄了。闪亮的镰床唰唰唰,长长的扁担忽悠悠。在乌云密布的间隙回家取水,先看看卧床的爷爷。他也走了。大人都在虎口夺食,十四五的我有一丝慌乱,却没有害怕,朝夕相处的爷爷只是睡着了。震惊于叔伯的镇定,惊讶于父辈的超脱。多年后,方才理解病痛的折磨越短越好,至亲的人越舒服越好。大伯合上爷爷的眼睛,闭上爷爷的嘴,那一刻,我知道爷爷就此别过了。

            爷爷的天下在饭场。大路两边摆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凳子,远近的人饭时都来饭场。博互通今、走南闯北的爷爷永远是主角。讲《三国》、谝镇柞,看黄历、说节气,聊政治、谈族史……活脱脱百科全书。美好的时光倒流,爷爷,是你让我知道巾帼不让须眉。

            青青子衿。门前的碌碡早已遗失,爷爷的老黄历也湮灭在那一方水土里。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激荡?

            悠悠我心。而今在葱绿的青山脚下,在你们面前,禁不住的潸潸然,道不尽这二十年酸甜苦辣。看院子里的石榴树花开花落,仿佛倏忽间长到了两人高,想起那时离家,它还不过我的膝盖。你们住了一辈子的老房都改建了十多年了,我仍在梦里翻过后窗,在后院里拔两根蒜苗,摘几个毛桃。院子里荒草萋萋,你当年跺柴的木墩子早都寻不见了,我婆也拾不下烟把了。

            来到后山你们的福地,心里无数次的呐喊,婆,我回来了,你的狗娃回来了!爷,我回来了,听话的娃回来了!

            回来了吗?还回的来吗?任时光飞逝,巾帼难再。

            戊戌仲夏鹤城奔丧,观人事,感世情,喟兮叹兮!故园溪边,谁道巾帼仍在?桑梓山下,君不见陌路钱途!感吾祖之荫日蔽,喟河之西东。恨木兰对镜花黄,难展双翼;念吾亲已欲耄耋,犹自劳碌。

            男儿有泪不轻弹,红妆飒爽难重现。

            但使龙门鲲鹏在,敢教我辈展新颜。

    到那绿茵里去 偷偷变成了你模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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