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但在宫梓意从我眼前掉下去那一刻,我还是愣住了。
梦里的感受是如此鲜明,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住他,那是脑海里唯一闪现的字眼。
可是我失败了。手里空荡荡的,我知道,我什么都没能抓住,上一秒还在抱着我让我别怕的人,下一秒就从我身边掉落,在15楼的天台上,在落日的余晖里。
天空突然又飘起小雨,淅淅沥沥的砸在人身上,明明只是丝丝凉意,却让人冷得发颤,如坠冰窟。
我甚至不知道,掉在地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只是那一抹红色,在雨水的冲刷下,仍旧鲜明得刺眼。
然后我惊醒了。
我被人紧紧抱住,我知道那是宫梓意。耳畔传来低语:“没事了,没事了。”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提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我也用双臂紧紧抱住他,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梦到宫梓意的死亡。
一个多月前,我突然发现宫梓意的头上出现了红色横条,右边还带有30的数字,和游戏里面的角色头顶显示生命值的血槽如初一辙,无端让人心慌。
我告诉宫梓意这个发现的时候,他没有反驳我,只是轻轻抵着我的额头轻声说:“崽崽你这几天工作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崽崽是他对我的称呼,在我某次无意间和他提了一下,崽崽是一种表示亲昵的叫法之后,他就一直这么叫我了。
于是我在他的温柔声线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去观察他头上的横条,没有任何变化。
我自己尚且不清楚它是什么含义,也不知道其他人头上是不是也有,就不要让宫梓意和我一起担心了。
第二天我去公司上班,顺便仔细地看了每一个出现在视线中的人的头顶,他们头上并没有那个横条,也没有出现数字。
下班回到家后,我从背后抱住正在忙着炒菜的宫梓意,他没有被我吓到,只是任由我抱着他,宠溺地说:“幺幺别闹。”
青椒炒肉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我突然就觉得我一定是世界上运气最好的人,所以才会遇见宫梓意,最终嫁给他。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他头顶上的数字从30变成了29,横条也减少了一点,像极了死亡倒计时。
并且之后的每一天,它都比前一天减少了1,每天一睁眼看见数字变化,就觉得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那种恐惧感让人压抑且绝望。
它一点点的减少,可我无能为力。查遍了所有书籍资料,问过无数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帮我。
不是认为我在开玩笑,就是觉得我有病。连宫梓意都请了两天的假,专门陪着我,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但是我看着他头顶的数字横条,只觉得有一种无能为力的凄凉。
我似乎就要失去宫梓意了,数字已经减成16了。
所以当我收到那条信息后,毫不犹豫地就去上面的地点赴约了。因为短信上写着:时间在倒数,但是你能救他。
比起能救他,其他事情都变得无足轻重。
我来到短信上所写的地方后,只看见了一家名叫异梦空间的书店,透过玻璃能隐约看见里面的装饰,和平常的书店相比陈旧了些,但总体平淡无奇。
我在门口徘徊不前,怕那条短信是假的,我救不了宫梓意,可是无论机会多么渺茫,我都要试一试,最终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去了。
看店的是一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扎着丸子头,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有两个梨涡,她双手撑着下巴,杵在收银台上。
“你喜欢做梦吗?”她这样问我。
其实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靠着直觉点头。
“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这句话实在太常听了,每次做噩梦之后,都会这样说一下,好像这样,梦里面的不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可是这其实只是人们的一种自我安慰的说法。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又说:“我可以让这句话是真的。”
听到她的这句话,我简直难以置信,甚至觉得她是和我开玩笑的。
可是她用那样笃定的语气和我说这些话,加上突然出现在宫梓意头顶的数字横条,让我不得不去相信她,相信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能救我的心上人。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走出店门的时候,我仍是恍惚的,她问我:“你愿意救他吗?”并且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之后,就让我离开了。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我几乎每天要看无数次的日历。
我一边期待着宫梓意头顶的数字变成零的那天,那个女孩说只有到了那天,我才能通过做梦去延续他的生命,可是我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我怕她只是骗我的,我根本救不了宫梓意。
可是那一天还是来了,我看着宫梓意头顶空了的横条,以及变成零的数字,眼睛都快要失明了,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宫梓意和他头顶的东西。
我只希望宫梓意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一天天倒数着时间,最终看着他离开这个世界。
那天晚上我做梦了,梦里我第一次直面宫梓意的死亡,我守在他的旁边,悲伤到不能自己,于是就那样哭着醒来。
梦里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醒后我清晰地记得梦里所有的情景,可是枕头的另一边没有人。
我从床上起来,疯了一样地去找遍所有的房间,可是没有人,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梦里的场景好像是真的一样,所以我再也看不见宫梓意这个人了,我把自己锁在厕所里,世界在那一刻变成了灰色。
直到脚边的手机开始响起铃声,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提醒我去接电话。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我才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的来电人是宫梓意。
“崽崽,起了吗?我一个晚上不在家,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温柔的声音透过手机显得有些失真,直到他又说:“好吧,我现在在门口,但是忘带钥匙了,崽崽起来帮我开一下门吧。”
我这才清醒过来,他还好好的,他没有离开我。
于是我匆忙抹了把脸,跑去给他开门。大概以为我是赖床没有接他的电话,他拧了一下我的鼻子,“好吧,我原谅你了。”
语气里的宠溺未减分毫,我突然就控制不住眼泪了,我太害怕了,从没有这样地害怕过,害怕离别,害怕死亡,更害怕没有宫梓意。
他被我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无论怎么安慰,我的眼泪还是不停地掉,以一种我自己都控制不住地架势。
最后他只能亲吻我的眼睛,这一招真的有用,至少他亲完之后眼泪没有那么汹涌了,我哽咽着抱怨:“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不要我了,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他又亲了亲我的眼角,“不会的,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呢?”
我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他加班忙了一晚上,现在还要安慰我,所以我止住了哭泣,“你快去睡觉吧,我没事啦。”
可能是我强装的笑容太过僵硬,他拉下我尽力扬起的嘴角,又牵着我的左手把我带进卧室,“我困了,崽崽陪我睡一觉吧。”
我毫无睡意,但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这样也是为我着想,和他相拥而眠,总是安全感足一点。
在那以后的每一天晚上,我都会做梦,梦里总会经历宫梓意的死亡,只是每次死亡的方式、地点都不一样。
我也从最开始的难以接受慢慢变得麻木,那毕竟只是个梦,宫梓意没有离开我。
这样一想,又什么都是值得的。
只是每一次在梦里的我,总是哭得稀里哗啦,就算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出场梦,我也还是会哭。
没有什么事,比看着你爱的人在你眼前离去还要让人悲伤,就算你知道是假的,好在,那只是在梦里经历。
现实生活里,他仍旧好好地陪着我。
可是梦境是那么真实,时间久了,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真实,我开始变得离不开宫梓意,只要他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一秒,我都会惶恐不安。
我知道这样是不正常的,但是我阻止不了自己,只要一想到他会离开我,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碾碎了一样,疼得发苦。
每次我哭着告诉他,他要抛下我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地让我别怕,他会一直在我身边。
后来,我开始慢慢记不住梦境里的细节,然后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做梦,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宫梓意和我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甚至到了最后,他的面孔变得渐渐模糊,我快要抓不住他了。
时间开始沉默,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这只是个梦,等待时光回到起点,你将不会遇见宫梓意。而你的心上人,他不会让你牺牲,也不会让你难过,你们将会很相爱。”
有人在我耳畔轻声喃喃,可是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等我再次睁眼时,窗外天色尚早,雾气朦胧。
时钟的指针指向六点,平常这个点我应该起床去晨跑的,可是今天我没有这个想法,太累了,而且大周末的,我应该再睡一觉的。
所以我又缓缓闭上眼睛。
于是,我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只是阴约记得某次梦里,楼下有人在叫我晨跑。
“崽崽,崽崽。”声音是那样的温柔。
然而事实上,没有人这样叫过我。楼下倒是也有人喜欢在这个点晨跑,可是我并不认识他,只是某次听见有人叫他宫梓意。
等我视线扫过他的面孔时,只觉得这个人长的真好看,一定是个特别温柔的人。莫名有种遗憾,没能有机会去认识这个人。
但是,我的心上人,一定也会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只不过,我们还没遇见罢了。
又或许,我们已经相遇,只需要一个契机去熟悉彼此,至于梦里面的情景,总归是个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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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易安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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