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农村,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中唯一的山区大别山。
长江中下游地区盛产水稻,所以主食是大米,我们的基因里应该也是把大米当做主食的。然而,又因为我们生长在山区,相反水田极少,90%以上的庄稼是种在旱地上的玉米、小麦以及红薯和南瓜。没办法,很多时候我们想吃大米却吃不上,就变着法儿把玉米、红薯、南瓜当做主食来吃。

现在人吃玉米是把它当做零食或者当菜来吃的。在玉米还很嫩的时候,和着玉米棒一起从地里掰下来,热气腾腾地从高压锅蒸熟以后,边跑边啃着去上学。再做精致点就是加上排骨煲成一锅营养羹,也算一个鲜。
可六、七十年代的我们却不是这样吃,我们得把玉米养老了(嫩的时候掰下来就是浪费),然后磨成粉,烧一大锅开水,慢慢地把玉米粉儿撒到开水里,不断搅拌、不断加热,待玉米粉膨胀后成糊状,一人吃一大碗保证一个上午不会饿。
需要特别提醒的是,做玉米糊的锅底会结出厚厚的一层锅巴。好可怜的我们去很远的学校上学就会带上这样的锅巴,中午的主食就是它了。一到中午开饭,教室里的锅巴嚼的山响,比郎朗读书声大多了。后来我有一发小的微信名叫嘎蹦脆,现在再也吃不到这样的锅巴了,只能留名纪念。
放学回来的晚上吃什么呢?

当然是如假包换大铁锅蒸出的红薯了。丢下书包掀开锅盖,不出意外一锅热腾腾的雾扑面而来,等雾弥漫开来,一根根纺锤模样的红薯五颜六色争奇斗艳摆出各种俏丽的姿势等着我们呢!当我们还没有张口吃它,渗透到你骨髓的香味已经引诱你的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且慢,吃完了红薯别急着马上离开,当小心翼翼地翻动着锅里的红薯,发现锅底有稠稠的红薯汁,尝上一口简直怀疑人生,你的心肝脾肺肾、皮毛爪骨筋无一不受到滋润。难怪吃完了红薯汁还要拿手指去锅底抠一抠,再把手指放嘴里舔一舔,舔完并不想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

在没有化肥的年代,庄稼都是使用有机肥的。把泥塘里或者猪圈里的泥取出来,凉干,然后去野地里锄很多很多的草,同样凉干。再一层草一层泥地堆起来,点燃草垛,用一整天的时间把这些泥呀草呀用小火烧熟,就成了有机肥。这个跟我们无关,暂且不表。有趣的是,我们会把生红薯塞进这一堆堆慢慢燃着的草垛,待一个钟头的时候再拿出来,就着烫烫的红薯,剥了外面的一层皮,嫩黄的红薯耀入眼睑,薯尖冒着仙气,袅袅升空,吃上一口,立即腾云而去。
现在的街角偶尔还有烧红薯的,弄个类似于汽油桶的东西,里面糊些泥土,点上栗炭火,烤熟的红薯的香味也能弥漫几条街。你一定闻到过,但与儿时草垛里烤出的仙气还是差几个意思。
南瓜在现在的社会,已经赋予了更多的职能,比如它是糖尿病人最好的食材,不仅能有效降低血糖,还不至于吃得太多而使血糖升高。但吃法大抵只是切成豆腐块,放在早餐的桌上,成为拼盘的一部分。我们可不管这些,我们可以找出南瓜的58种做法和79种吃法。

最有意思的是南瓜锅贴。把南瓜切成大块,用大火放在水里煮,水煮开后再用小火熬,然后和上面粉,薄薄地铺到锅的周围,与锅底的南瓜糊若即若离的距离,盖上锅盖,让沸腾的南瓜糊浸润到面粉的一半儿。我们会围着锅台一圈,听锅里的滋滋声。待火毕,南瓜还是南瓜,锅贴还是锅贴,两不相扰的样子,可吃到口里,面粉里有南瓜的甘甜,南瓜里有面粉的磁实。
很多词儿描写思乡之情: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大抵骨子里的原因,是想起家乡的美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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