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这样一则自杀遗言:
“从前,有一群快乐的愚人在工作,他们在一块开阔地上搬运砖头,从这边搬运到另一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无停顿。
一天,一个愚人停了下来,他问自己,我在做什么。他想知道搬砖头的目的是什么。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能满足于以前做的事情。
我,就是那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搬砖头的愚人。”
这是一个绝望的灵魂在看不到生活的意义后写下来的。
某一天,我也体验到了这种绝望。
我像那个愚人一样,停下马不停蹄的脚步,追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
要说追问的缘由,也许,是从达到了某些人生目标,却并不快乐,并感到极度空虚开始。
我就像一个游戏里的无名小将,当我过五关斩六将,跋山涉水来到目的地时,并没有发现我等待的宝藏。
所以我疑惑了。
而这种疑惑,在看到尤瓦尔·赫拉利写的《人类简史》之后,达到顶峰。
书中说智人发生认知革命,从简单的动物式的思维与沟通方式,进化到愿意相信一个虚构的故事,从而产生共同的信仰,国家、群体、有限公司、银行、奥运会等等。
当作者带着我的视角越过层层文化制度的障碍后,我发现,原来人类的历史就是八卦虚构的东西。除了吃喝拉撒和安全的基本需求之外,其它均是想象出来的海市蜃楼。
所以我追求的一切,地位、财富、声名,本质上都是虚幻的。我活在祖先创造的牢笼里,我活在别人设置的游戏规则里!
有什么能比突然发现自己的追求并不是来自自己,而自己并没有生命的掌控权更令人恐慌的事吗?
追根溯源,整个人类都在自己骗自己!
但是千百年来,为什么人类非要自己挖陷阱再往里面跳呢?
在某一本书中,我看到加拿大的民族志学家库尔的一段记录:
印第安人为了建造永久性的村落,发明了一套复杂的技术,能有效地运用资源,生活因而满足丰富。但众长老说,当周遭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时,生活就没有了挑战;没有挑战,生命就没有意义了。
因此,这些睿智的长老决定全村每25~30年迁徙一次。全村都搬到舒什瓦普的另一个地区,并在此迎接新的挑战。他们必须熟悉新的溪流、新的打猎小径,找到盛产凤仙花的新地区。现在生命又有了意义,值得用心投入。每个人都觉得返老还童,并且更加健康。同时,这也让经过多年开垦的土地,有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瞧,他们为了让生命有意义感,得让人生充满挑战,要有意料之外的东西,不断体验,不断投入进去,这样才不至于陷入无聊与混沌。
人类早已体验到生命无意义带来的痛苦,并看穿这套把戏。所以他们才慢慢发展出一套文化制度,一套游戏规则。
因为只有在制度中被限制,只有规定一个范围,只有建立一套框架,只有设定一个目标,才觉得安全稳定,才能愉快合作,才有对自由的渴望,才能体验到满足的回馈,才能投入,才有竞争的快感与惊喜,才有奔头。
正如没有限度的生命就是一场悲剧一样,全民都将活成无所适从的孤魂野鬼。
在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的著作《心流:最优体验心理学》里有讲到,人类为了防御混沌,寻找投入忘我的体验,不断地修改文化剧本,推动目标,建立信念,创造各种游戏规则,使参与者在行动中尽可能不感到疑惑与分神。
所有的文明,都是人类为了抵御无意义感而建造的宏伟建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林老师说上帝才是最大的虚无主义者了。
但是,当我看清这是一场自己逗自己的游戏之后,却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我看到的只是无意义的,周而复始的折腾!
我像上帝一样俯视人间,笑看那些不断努力的人们,还有因为不够努力而自责,努力了没有达到目标而沮丧的人类。
就连地球,也只是漂浮在太空中的点点尘埃而已。那些国家的兴亡,时代的更迭,人类的生老病死,还有那一切的欢喜与苦难,圣人与罪人,母亲与孩子到底算得了什么呢?
我的思考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生命的动力也在一点点消逝。那种“生命本无意义,活出意义才是生命的意义”之类的言论已经打发不了我了。
我询问了很多人,他们有的求助于宗教,有了自己的信仰;有的找到了自己的使命,生命有了奔头,而我始终在漩涡里挣扎。
后来,一位朋友推荐我看的《存在主义心理治疗》,我看到托尔斯泰也有这样的体验。
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与这个问题斗争。在此期间,他怀疑他做的所有事情的意义。他问自己,为什么要管理财产?为什么要教育儿子,即使我能够在名气上超越果戈里、普希金、莎士比亚、莫里哀,超越世界上所 有的作家,那又怎么样呢?
生命的意义瓦解了,他生活的根基也随之崩溃了。这样的问题的困扰,让他在五十岁的时候,走到自杀的边缘。
他的故事好歹让我看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止我一个人犯这样的“病”。这种被犹太籍作家弗兰克尔归类于存在性神经症的病。
是的,我的求生欲还挺强的,所以在不断翻阅书籍,寻找各种答案,以求找到解脱的药方。因为我迫切地需要一种生命的动力,才能督促我继续奔向生命的高地。
而某一天,我确实找到了那个答案。
我之所以觉得生命无意义,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并不是生命的主人,我无法自我掌控,我永远处在人类制定的游戏规则之中。我以为只要身处游戏,就没办法不玩他们的游戏。但当我发现,我有不玩游戏的选择权时,一切都变了!
我不再相信游戏规则,不再陷入对游戏元素的追逐。我看似处在游戏世界里,却已经停止游戏里的打怪升级。不仅如此,我找到了我自己想要玩的游戏。
至此,生命无意义的病才开始慢慢好转。在此记录下来,分享给更多因生命无意义感到绝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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