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挤地铁的时候，李亮的信息跳出来。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雪天，郊外，意乱情迷。

犹豫要不要回。

张默的信息也跳出来，「银行通知咱们下个月还房贷。」

从白色浪漫拉回柴米油盐。

人间清醒。

合适真的比喜欢重要

1

下雪地滑，小坡，我脚底打滑一下拉住前面李亮的袖子。

他翻手握住我，再没松开。

我也没挣脱。

李亮对我有意思我心知肚明。

我们就差个契机，比如今天，下雪。

他约我去郊外走走，我没片刻犹豫，挂电话下楼径直上他的车。

生怕迟疑一下自己会反悔。

这算什么？偷？

我有男朋友，张默。

李亮也知道，但他没当回事。

李亮收入高，公司中层，有房，有车。混迹江湖多年，头脑灵活，有能力，人脉广，办法多。

长的不难看，不胖也没掉头发。

张默比他年轻10岁，这是张默唯一的优势。

但李亮那种一切尽在把控中的自信，把张默优势变成劣势。

李亮突然停下脚步，猝不及防伸手拉我入怀，没商量的吻下来。

我的心突突乱。

和张默恋爱四年，同居五年，我以为自己早没了羞涩和激情。

可李亮很会撩我，我不由得回应。

他的手很快伸进我衣服里。

冷风溜进衣服的一瞬，我清醒了，抽身推开李亮。

李亮笑笑，「看把你吓的。」

他轻轻擦擦我晕开的口红，「白露，你明明也想的。」

我很尴尬，不敢和他对视。

「我得回去了。」

他看看时间，「吃了饭再回。」

我其实也不想回去。

和张默租住在旧小区，屋子里冷，水也冷，我很犯愁洗菜做饭刷锅。

张默不愿意做也不愿意在外面吃，费钱。

李亮揉揉我头发，「放心，我再不动你。」

「哦哦！」我TM居然有点失望。

忍不住掐自己一把，没出息。

本来该我请客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把账结了。

宝马七拐八弯艰难的开到楼下，李亮在车里抬头看看外面破旧的楼房。

「这里过冬太受罪。有个朋友出国，空着一套房。」

「你，搬过去吧。」

他意思是叫我一个人搬，明知道我和张默同居。

车里很暖，吃的又饱，我脑子胡昏沉沉，缩在副驾没说话也没下车。

李亮突然的俯身过来捧住我脸，重重吻我一下。

「好了，」他长吁一口气，「回去吧，你为难我难受！」

2

走进黑漆漆楼道，冷风一吹，我终于想起张默。

有点对不住他，可我心里也委屈。

张默曾经也是个自负的人，在学校方方面面不服输，争强好胜。

大学刚开学，男生们在宿舍开卧谈会评论女生，有几个男生说喜欢我，不知道好不好追。

张默便放言一定会追到我。

他莽撞的表白倒比那些唯唯诺诺的男生吸引我。

我们都刚离开父母的约束，急于品尝爱情的滋味。

根本没有想过比较一下选个有钱人或家境好的做男朋友，张默敢爱敢恨的那股痞劲儿完全征服我。

他很快就让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女朋友，甚至带我见他妈。

他妈来学校看他，我毫无准备的被张默带过去。

他妈也没多说，买了一对金耳环送我。

我很慌，跟张默说我没耳洞，不要。

张默说不戴没关系，就是告诉你已经是张家媳妇了。

有时俩人看完电影回宿舍，经过路两边的房子。

我说希望以后看完电影可以和他一起回家，回自己的家，暖暖的，有一盏橘色的灯。

张默说会的，我们一定会幸福。

当时我觉得这是最感动的誓言，我找到真爱。

可毕业后我才知道大学里的事都是梦，全是美好。

踏上社会才开始面对想不到的残酷。

我们不是名校毕业，但仗着年轻，北市机会多，想试试在北市留下来。

回老家，可能还不如在北市。

而且，各自回老家必然是分手。

毕业五年，现实啪啪打脸，我和张默活得跌跌撞撞。

我们的生活只有挣扎，「活着」成了我俩现阶段的生活水准。

每天焦虑，怕KPI没完成，怕失业，怕房东涨房租撵我们走。

感觉每天没有好消息，全是坏消息。

其实我父母不太接受张默，但不忍心我为难。

「露露，他对你好就行。」

「离我们远，万一有啥事我们都不知道也帮不了你。」

「你再处处看，家境，个人脾气，也要考虑的。」

「不行，就回来。」

他们是不大看好张默。

「你们放心吧，他对我好，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口出狂言。

可工作五年了，我们好日子没来，活下去都成问题。

没有面包，爱情是会飞走的。

我们开始争吵，有时都不知道为什么争吵。

心情不好，内心还很敏感，一句话感觉不对就能吵起来，然后冷战好几天。

我开始怀疑我当初的选择。

因为我坚持不合租，我们生活支出又有限，只能选择老破小的房子。

离上班地方也远，每天通勤时间4小时。

上天入地的换乘，光鲜靓丽出门，逢头垢面进门。

每天的好心情在地铁里就挤没了。

下班回家连话都懒得多说。

温饱才能思淫欲。

各种压力下，我和张默居然像老夫老妻一样没了激情，甚至连小雨衣都快买不起了。

每晚回家已经精疲力竭，草草吃一口，各自在被窝刷刷手机，关灯睡觉。

日复一日。

离给我爸妈吹牛的好日子越来越遥远。

我咬牙硬撑着。

我信张默，他不是一直都有股不服输的心劲儿吗？

一切会变好吧？

可面对窘迫，我们终究还是输了。

3

前阵子张默失业，突然说要考研，不再工作。

一下子他没了收入，我的收入全部用来养家，越发艰辛。

我只能盼着张默考上，我们生活能有所改变。

有一天我不舒服，早早请假回家。

可进门却看见张默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家里一团糟，水槽里堆着一天的盘碗。

看来张默根本没学习，天天在家打游戏。

我特别生气，更失望。

「这就是你说的考研复习？」

「我辛苦工作支持你考研，省吃俭用，连换季衣服都舍不得买，你就在家打游戏？」

「你这样我们猴年马月能买房子能结婚？」

我崩溃了。

张默也急眼了。

「你吼什么？我花你钱才几天你就受不了了？」

「你现在就断言我考不上吗？」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没耐心？」

「谁一毕业就赚几百万？」

「你现在眼睛里只有钱！」

他一通吼，我一句没让。

话赶话，也不知道谁先说了分手。

我失望透顶，不想再看见张默。

我在沈丽家宣泄着委屈，可沈丽这个不婚主义根本理解不了我的愤怒。

「白露，为个男人，你至于吗？」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你条件也不差，漂亮聪明又能干，自己过不挺好吗？」

「什么婚姻呀，爱人呀，浮云！」

可不，沈丽和我一同毕业，收入也差不多。家里贴补些买了个小公寓，自己赚钱自己花，过得比我滋润多了。

她看不上男人，尤其越来越颓废的张默。

「趁这次干脆分手，我隔壁公寓空着，你租也行买也行，咱俩过得了。」

话是这么说，和张默恋爱到现在，是有感情的。

这个城市只有张默算是我的亲人，我舍不得。

在沈丽这住了几天，我还是有点惦记张默。

我借口回家拿换洗衣服。

一开门，张默正在床上躺着，病了，发烧。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摸他额头滚烫，心发软。

「你在气头上。我没啥事，打算抗一抗病好了去找你。」

「你傻不傻呀，一个人在家，万一严重了连送你去医院的人都没有，你傻呀！」

我气得使劲捶他。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抱紧我。

我俩抱在一起，都哭了。

张默说对不起我，他会好好准备考试，实在不行就先和他妈拿点钱。

沈丽恨铁不成钢，送我时又提醒我，「你们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你自己留个心眼手里抓紧钱，别都贴补了张默。」

「我还是那句话，女人嘛，对自己好一点。」

她的话我听进去了，当张默开口和他妈要钱时，我也没反对。

他电话里和他妈说了情况，他妈答应给他转账，转多少我没问。

我们开始自己花自己的钱，房租分摊。

我大都在公司吃饭，日常开销也就不管张默了。

突然的一天，张默妈给我来电话。

「露露，忙吗？说话方便吗？」

「阿姨，我在公司，您说。」

他妈说了很多，大概意思就是想让我说服张默回老家备考，别在北市苦苦挣扎了。

我和张默的事也就此画个句号，余生互不相干。

最后，他妈说：「露露，你别多心，你是好姑娘，以后能遇上更好的，就放张默回来吧。」

顿时，我整个人崩了。

「张默有手有脚，我也没捆着绑着，怎么就成了『我放他回去』？」

「感情是我碍着张默了？我连累他了？」

「他愿走愿留还真就和我没关系，您亲自和他说吧，你家的事我不爱管。」

挂了电话，我哇哇大哭。

张默真要走了？我怎么办？

当天张默也接到他妈电话，但他说他不会走更不会离开我。

他说也考虑清楚了，还是放弃考研好好找工作，张罗买房和我结婚。

当时我感动得要死。

他妈也没办法，同意给我们出首付的钱。

但有一条，房本写张默的名字。

「露露呀，你能理解的，对吧？」

「以后的事都不确定，万一你和张默有那么一天，房产什么的现在说清楚的好。」

「房本写张默的名字，其他的我们就不管了。」

「家里还有个妹妹，我们一碗水端平，要给妹妹留着点钱留学。」

「你是大城市的姑娘，都理解，对吧？」

张默妈来电话时，我开着免提，张默就在旁边，但他啥也没说。

我挂了电话，没怒，很冷静。

既然算计，咱们就掰持清楚。

「张默，房本写你的名字我没意见。」

「那日后这个房子可就和没什么关系了。」

「装修也好，月供也好，你自己看着办。」

「你妈也说日后的事说不准，咱们最好再做个公证。」

张默说我太较真，至于嘛。

至于，有本事不写我名字你就该有本事自己承担月供。

一张罗买房，接听中介的电话，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了，多少都给点意见。

李亮是公司总部领导，时不时会到我分部指导工作，打毕业就是我的汇报人。

他来听说我买房的事，问我看好哪个楼盘，主动找朋友帮忙，省了10万。

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他。

他说没别的意思，都是朋友，这点事别放心上。

张默知道了，不敢相信，怀疑道：「你们公司这个李亮不会是看上你了吧？给你贴了10万？他不会想睡你吧？」

「你别说没影的事，人家是把销售公司的抽成让给我们了。」

「我们要不要谢谢人家？请他吃顿饭。」

张默不同意。

「他愿意帮就帮，请他们吃饭又得花大几百上千。」

打小我接受的教育很传统，恋爱同居最终是要结婚的。

我内心的目标是正经结婚，反而忽略了内心的感受，为了结婚而结婚。

没想到，眼看结婚提上日程，我和张默又闹分手。

因为装修。

说到底，还是因为钱。

4

俩家父母见面商议婚事。

张默妈说妹妹要出国，装修的钱就不出了，让我爸妈出。

我知道我爸妈是给我备着嫁妆呢，听张默妈这么一说，答应能给我30万。

我爸妈就是普通工薪，攒这些钱也超出我的预计。

可张默妈嫌少，意思说独生女就给这些？

装修都不一定够，更别提剩下钱买个车。

我爸不说啥，我妈不乐意了。

说我们没要彩礼是通情达理，两好合一好，为了孩子，不讲那些俗礼。

贴嫁妆也就是做父母的心意，多少没个标准。

嫌少装修就别用，我姑娘留着自己花。

本来也不同意我和张默的事。

眼看着就谈崩了。

我只好劝我爸妈，「爸妈放心，张默对我好就行了。以后我们会更好。」

其实，对我和张默的未来我根本没信心。

我爸妈嘴上不乐意，可到底心疼姑娘，愣是拼凑出50万给我。

万没想到，钱刚到账，张默偷偷转手给了他妹妹10万，说留学急用钱，压根没经过我同意。

还说妹妹留学是正经事要紧事。

我们结婚就不正经不要紧了？

我们狠狠大吵一架。

那10万，张默就是不给我。

「我的陪嫁，不还钱我就不嫁！」

张默：「房都买了你说不结就不结？首付还我一半，爱上哪上哪去！」

这回算是彻底撕破脸。

听说好多恋人都是准备结婚时翻脸分手的。

沈丽支持我不结婚，可我不是不婚主义，骨子里想要婚姻要家庭，甚至想有几个孩子。

和张默同居准备结婚，天下皆知。

真要不结，面子没了，感觉自己就是二婚了。

找李亮签文件，李亮边签边安慰我：「不必看中形式，爱就在一起不爱就散，自己开心就好。」

我羡慕李亮的洒脱。

我也不傻，李亮来我们分部来得很勤，他不止一次明目张胆的夸我聪明机灵，额外的关照我。

公司里的人多少看出来点，只不过大家碍于李亮是领导，我又有男朋友，不好公开议论。

我也摆正我的位置，不越雷池。

上次李亮主动帮我买房子，省了10万，张默不打算感谢，但我得谢谢人家。

约饭，李亮爽快答应。

可吃什么呢？贵的我请不起，6块钱的麻辣烫又不足以表达谢意。

怯怯征求李亮意见，他说带我去个地方。

一家私人会所，吃日料。

我从没见过现场分解深海捕捞的金枪鱼，惊喜的瞪大眼，吃得很欢快。

李亮没怎么吃，大部分时间在笑着看我吃的一惊一乍。

结账时我狠下心，权当涨见识开眼交学费。

没想到李亮是这里的会员，有新鲜的鱼捕捞送来自然会通知他来食用，结账自动从会员卡里扣。

在我眼里不得了的开眼界，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我不好意思，明明我请客倒让李亮又花钱。

李亮并不在意，「就喜欢看你吃的那畅快劲儿！」

李亮身上一切尽在把控的从容气质笼罩着我，让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在他身边我是放松的，由着我嬉笑打闹。

原来真的有。

我在闹，他在看。

6

李亮利用职务便利，给我们小组很多优质资源，这季度奖金分了不少。

正和张默闹分手心情不好，我又表示请李亮吃饭，他说吃饭前出去走走。

巧得很，刚下雪，郊外安安静静，也没有人，给我和李亮创造了难得的机会，气氛也好。

楼道里黑漆漆，散发着霉味，灯泡不知什么时候又坏了。

我摸索着往上走，刚才和李亮在一起的好心情逐渐散去。

推门看到张默又在打游戏。

我没说什么，没像往常那样念叨他。

默默收拾上床。

张默大概感觉到我的异样，很快结束游戏也收拾上床。

大概游戏玩的欢畅，张默好心情的钻被窝拥住我。

「还为那10万生气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感情10万对他是小钱？他有几个10万。

我赌气掖紧被子不理他。

「钱已经给我妹了，不好再要回来。咱们收房还有日子，到时候装修着看，实在不够我出去借。」

说到底，那10万还是没了。

「我妹留学回来总会还的，咱俩是一家人，我妹是外人。」

「买房就为娶你，你不嫁，我要那房子干嘛？」

「从前你就盼着有咱们自己的家，看完电影一起回家，搂着睡觉觉。」

他手伸过我被子使劲搂住我。

我心底一酸，他还记得我上学时说过的话。

有好多恋人毕业就分手，只有我们还在一起，大家都羡慕呢。

好多年的情分，哪能说断就断？

我被子一松，张默整个人钻过来贴着我，我忍不住伸手捋捋他的头发。

张默俯身吻住我，霸道强势，我有点喘不过气。

不知怎么，脑子里一下子出现李亮的脸，想起李亮温柔。

我强迫自己投入一些，可脑子乱极了，一走神有点应付不了张默。

张默抬起头，「你，不想？」

「我有点不舒服。」

张默固执坚持，弄疼了我。

我大叫一声。

「你就不能别为难我？」我不由得暴躁。

张默奇怪的看看我，「我cao！」

翻身下去赌气去卫生间。

我缩在被窝里，手脚冰凉。

6

似乎风平浪静，太阳照常升起。

大城市人的情绪在太阳升起时已经隐藏起来，闹脾气也是要计算成本的。

张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还在呼呼大睡。

我匆忙早起，被驱赶第一天从挤地铁开始。

人潮中，大家躲避着各种冲撞，扭曲着身体保护自己。

我被挤到角落里，背靠着车厢壁能缓口气。

抬眼看车厢里的人，各各低头刷手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手机这个发明真好，想说的想干的动动指头就做到了。

比如，李亮这时发来消息，「又下雪了。」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雪天、郊外、意乱情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张默的消息也跳出来，「银行通知下个月开始还房贷。」

我也知道张默的意思。

工作，薪水，和我借钱。

我谁的消息也没回。

可能早起赶路肚子里灌了冷气，上腹一阵阵痛。

勉强撑着到公司，翻出一片剩的芬必得吞下。

缓了缓，我给张默发了条信息：「肚子好疼。」

很久，有一个多小时，主管叫我开会时张默终于回了一条：「喝点热水。」

几分钟后，又一条，「我存款不够房贷，先从你那拿点，晚上细说。」

我捂着肚子进会议室，看见李亮已经坐前边。

我溜边坐在门口，和他直线距离最远。

手机滴滴，是李亮。

「怎么了？脸色不好。」

「没事。」

我没道理和李亮撒娇。

潦草听听，会议决策也不是我这样的小兵能左右的。

少有的看见李亮鼓捣手机摸鱼，也没要求大家发言讨论，他就宣布散会。

回到工位刚坐定，来了仨外卖小哥。

一份热奶茶，一份胃药、还有盒暖宝宝。

和小哥再三确认，确定没送错。

手机滴滴，李亮。

「趁热。」

我想哭。

我只想问，张默，为什么不是你？

我没回复李亮，一整天我都躲着不和他照面。

我怕我失控。

晚上回到家，张默正摊着一堆文件算着，看我回来忙问：「你那的钱是活期吧？」

「你咋不问问我是不是还活着？」肚子早不疼了，可现在气得又疼起来。

「哪这么大火？一说钱就急眼。」

「当初说好的房子和我没关系，怎么现在房贷又扯上我？」

「我这不还没找到工作，有工作以后还你不就行了？」

「以后，以后，我们还有以后吗？」

我忽然就绷不住了。

以后？

我的青春已过去快10年，还有几个以后？

「喝点热水」能解决什么问题？

「白露，你什么意思？你是时刻预备着分手吗？」

「也想学沈丽不婚？你早说呀，早说不婚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买房子结婚了，我巴不得只同居不结婚。」

「从我妈说房本名字开始你就别扭着，你死死抓着钱不松手，咱俩还有两口子的样子吗？」

张默瞪着眼哇哇叫，我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这钱是你的吗？是我爸妈的，是他们省吃俭用省下的。你今天给妹妹10万，明天还贷10万，凭什么呀？」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市侩，张口闭口的算计，没一点人情味。」

「你有人情味？我肚子痛死了，你做了什么？」

张默一愣，反应半天，喏喏，「喝点热水就行了嘛，矫情！」

「矫情？」

原来我冲他撒娇想听几句安慰的话是矫情？帮他还贷，给他妹钱就不是矫情？

在他眼里，我就是50万的活期存折。

其他的都是废话。

「张默，我今天就矫情了，矫情到底。」

我开始收拾东西，去哪我不知道，我只想离开。

「你什么意思？又闹分手是吧？我看你是中了沈丽的毒......」

「你看你哪有诚心过日子的样？买一堆公仔玩偶不当吃不当喝，都是废物！」

「还有那些衣服化妆品，你是上班的又不是卖的，打扮那么漂亮给谁看？」

爱谁谁，张默再说什么我也不还嘴，没力气吵架。

「有本事你别回来。」

关门的瞬间夹断张默最后一句话。

我的泪也决堤。

沈丽翻出胃药倒杯热水递给我，「矫情？女孩子在一个男人面前矫情那是对他的信任，张默倒好，当成累赘。」

这个不婚主义果然看得通透。

「这次分手你就分得彻底，拖泥带水的，浪费自己的青春还耽误人家。」

我知道沈丽说的耽误了谁。

自从那天下雪后，我再没和李亮单独在一起。

7

季度末加班，我看李亮办公室还亮着灯，我有意晚走些。

李亮收工出门看见工位上只有我，也明白什么意思。

「走吧。」

成年人的沟通无需多言。

我指挥他开到沈丽公寓楼下。

「搬家了？」

「嗯，暂时住我闺蜜这。」

李亮明白了，笑呵呵握住我的手，「不早说，这一路，我都没敢动你。」

我转过脸看着他。

一张成熟男人的脸，从容精明，淡淡的烟草香，安神。

无需暗示，李亮俯身过来......

上楼看见沈丽，我有点慌张，随便理理头发。

「阳台上我都看见了，别装了。」

「没装，就是让你看见把把关。」

「大你10岁，没有婚史也有恋爱史，你可问清楚了？」

「还没问那么深，谁还没有过去呀。」

「看着温文尔雅，对你也上心。可话又说回来，多金熟男看上你啥了？就因为你年轻？可你们公司年轻姑娘多了。」

对呀，李亮看上我啥了？

李亮是认真和我谈恋爱，很快带我走进他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都是比我大很多的熟男熟女，有的话我都听不懂，我就安静的坐一边吃，时不时讲几个幼幼版笑话给哥哥姐姐们听。

别看他们人五人六的西装革履，笑点很低，有时极幼稚的一个笑话，他们能笑一晚上，说我是他们这个圈子的开心果，他们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没有物质烦恼的人，很容易开心起来。

有一次一个姐姐陪我上洗手间，问我「李亮说过你像谁吗？」

「没有，像谁？」

「那没事了，大概咱们俩有眼缘，看着熟悉。」

有一次李亮朋友新饭店开业请大家去捧场。

各种菜式摆满一桌，宾主尽欢，都说些场面话吉利话。

老板喝着喝着突然问我：「白露，听李亮说你可是美食鉴定家，来说说，给我点建议。」

我扭头看李亮。

李亮满眼鼓励，「没事，你就往难听里说。」

众人大笑。

说实话，满桌子菜味道很正，可我再夸就有点恭维的嫌疑。

我起身看看，指着刚上的果盘说，「要说遗憾，就这满盘水果搭配的这香蕉有点长。」

一句话笑喷一桌子人。

李亮边笑边捂我的嘴，「你可真敢说呀！」

瞬间，我也明白说吐噜嘴了。

满面羞愧，李亮搂着我在我耳边耳语，我脸越发涨红。

回去的路上，我缩在副驾不敢吭声，丢死人了。

李亮还在笑，看我闷着才收住。

「没关系的，在我这你不用绷着，随意放肆。」他用力握握我的手。

「你不介意？我好丢人哦。」

「有什么呀？我喜欢就好了。」

这份从容和自信是我和张默在一起从未有过的。

不必在意别人，自己开心就好。

8

从沈丽家搬出来。

「看你这阵子状态特别好，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开心，我也不说多说了，替你高兴。女人看来还是要有男人宠着。」沈丽有点不舍。

「那你要不要找男朋友？我给你介绍？」

「你省省吧，我从来不缺男朋友，我只是不相信婚姻罢了。」

「那是没遇到你最爱的人。」

「可能吧，」沈丽幽幽的说，「其实结婚也不一定就是遇到最爱的人，可能就是遇到最合适的。」

我一时不理解沈丽说的「最爱的人」和「最合适的人」有什么区别。

李亮接我进门递给我一张门禁卡和一张信用卡。

「你这是包养我？」我掂量着信用卡。

「对，一直养着，养到七老八十。」

「我，还是付一半房租吧。」我也觉得我有点小家子气，可这话必须得说。

「你觉得付房租让你住得自在就付，自己另存着，付到见我父母为止。然后，你再拿去买结婚用的东西。如何？」

「见父母？结婚？太快了吧。」

「不快，他们巴不得抱着孙子见他们。」

李亮认真准备给老两口抱孙子，但时不时会问我，从始到终都很在意我的感受。

我忽然就想起张默，他从不管我的感受，自己快活就好。

在李亮的引导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追求性福。

有一次事后，他身后拥着我。

「从第一眼看见你，活蹦乱跳的，就喜欢你。」

「可听说你有男朋友，我那时也有女朋友，也就罢了。」

「后来看你笑得越来越少，知道你过得不开心，我知道我该出手了。」

「那你女朋友呢？」我第一次问他的过去。

他蹭蹭我脖子，「我女朋友不是在这嘛。」

我让李亮给我换了个部门，省得俩人白天黑夜的见面腻味。

李亮同意，他就那句话，只要我舒服他立刻办。

和李亮在一起很安逸，我渐渐忘记张默，刻意不去回忆。

没想到张默联系不到我，就在我公司楼下拦截。

9

半年后的一天。

我在公司门口等李亮从车库开车上来，忽然看见张默从马路对面直直走过来，手里居然拿着我没带走的公仔。

我没躲，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该来的就来吧。

「白露，我找到工作了。」张默一脸欣喜。

「好呀，恭喜！」我言语冰冷。

「和我回家吧，别闹了。」

「我们早就分手了。」

我甩开张默拉扯的手。

这时李亮的车开上来。但他没下车，摇下玻璃停在一边等我。

张默看出来了。

「喲，混了个大叔？」

「你别说那么难听，我就要结婚了，那是我未婚夫。」

「白露，你有病吧？你傻呀？这种大叔今天上你明天上别人，还能和你结婚？他骗你的呀？」

「玩你几天腻了甩了你，你哭都来不及，到时候，我才不会再要你这种贱货。」

张默开始口无遮拦。

我也被激怒。

「他房子暖和24小时热水，不用我跟着还房贷，不惦记我的存款，不讨厌我的公仔玩偶，跟他一起睡我舒服得很快活得很，我心甘情愿被骗，好吧？！」

「说到底，还是他有钱，对吧？」

「他不就比我早赚几年钱吗？我到他年龄，比他都发达，到时你可别后悔！」

「他在你这个年龄不打游戏不睡懒觉，拼命学习工作，不啃老，才是现在的样子。」

「我祝你张默飞黄腾达，千万一定要让我后悔！」

「再见！不，以后再也不见！」

太难堪了。

前男友找上门吵架，现男友一旁观战，同事来来往往指指点点，我恨不得钻地缝里。

坐上李亮的车，后视镜看见张默气急败坏把手里的公仔丢过来，软乎乎掉在车后备箱又滚下去。

李亮看看我，「我没下去，不是不给你撑腰，是怕张默有过激行为，你更难堪。」

李亮什么时候都理性，我倒希望他激动一回。

可那样也许我真的更难堪，俩男人为我在公司楼下大打出手，我还要不要脸面了？

有这一回，和张默算彻底了结了。

10

李亮说他父母春节会来看我们，顺便就把婚期定下来。

「你爸妈没啥要求？就这么定了？」在李亮面前，我像个弱智。

「父母年纪大了，没别的要求，就是赶紧抱孙子。」

李亮在我腰里掐一把。

我电话里告诉我爸妈李亮的事，说春节不回家了，见他父母定婚期年后就结婚了。

我爸妈只说就是年龄大些，但只要李亮对我好，他们没意见。

末了我妈叮嘱我，「赶紧把证先领了。男的30大几到40多岁还是香饽饽，你一个女孩子张罗两次结婚，可别再有啥闪失。」

感觉我妈眼里我就是个滞销货。

李亮爸妈来了住酒店，约我们过去一起吃饭。

临出发李亮电话响，他看我一眼，我瞟一眼手机，国外的号。

李亮走到窗台那接听。

「你好，是，很久没联系了。」

「对，这边快春节了，你回来吗？」

「拿到绿卡了？恭喜你。」

他回头又看看等在门口的我，转头开始说英语。

他知道我英语不行。

但他不知道我是哑巴英语，说不行，但听、看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大概听到李亮说也很想对方，希望对方多保重，在那边好好的，等等。

然后，他说他要结婚了。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李亮说：「你也是。」

然后，李亮回头，给我个大大的笑脸，「走，见家长去。」

那顿饭很高级，大龙虾很长，李亮给我夹了大半。

李亮爸妈很随和，给我一个很厚的红包。

我悄悄捏捏，得上万。

李亮妈妈拉着我的手细细打量，「这么多年，亮亮终于找到合适的了，我的大孙子有盼头了。」

我忽然就想起沈丽的话。

「结婚不一定就是遇到最爱的人，可能就是遇到最合适的。」

我扭脸给李亮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期盼完美的婚姻，期盼生几个孩子，期盼美好的生活。

我是最适合结婚过日子的人。

彼此合适，他娶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