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美女?有人说,长得漂亮就是美女,其实不然。就像工艺品和艺术品,工艺品也一定是很美的,但工艺品没有灵魂,再美也不可能让人珍惜。而艺术品,她内在散发的韵味,不可复制,让人惊艳。真正的美女,一定是艺术品,而不是工艺品。而世上多见工艺品,少见艺术品,因为,艺术品除了一份天然生成的气质以外,后天的修养也是不可或缺。
又看见了她。
回头看竟然有四十多年了。那一年我应该是刚刚小学毕业,放暑假。小伙伴们无聊,去水塘里游泳。我在水里乱游,就看见有两个女孩从塘边走过,其中一个女孩,穿着一身连衣裙,那裙子从上到下印着淡紫色的花朵,花朵越往下越大。这个女孩美得不可方物,一时间竟找不到词语去形容她,心里如擂鼓一般,刹那间就呆在那里。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屁孩,突然就认为知道了爱情或者爱恋。世间竟然有如此的女孩?我在那一刻,彻底沦陷在内心狂野的想象和情感中。等我清醒过来,女孩已经走了,我赶紧从水里爬上来,朝着女孩走的方向去追,女孩不知所向,只留下仿佛失魂落魄的我。
等我上初中,在我们班的教室里,竟然又看见了她。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她的名字叫薇。
一个情犊初开,又羞怯无胆的单相思故事,就这么像参天大树一样,生长在我的生命中。
不敢主动和她交往,更不敢和她说爱情。暗恋的人做过的所有的无脑的事情都做过了无数遍。我用无数次的想象,把她在心中塑造得完美无缺,一切女人身上的美德她一定有,一切女人身上的缺点她一定无。她就是我心中的女神!
长大了,她去了花鼓戏剧团,是团里的花旦。记得她第一次演出,她专门打电话来,让我去看。我看着她在台上的一板一眼,就想着,我也去学戏剧吧。
有了些交往。
记得有一次她来我家,在家吃饭,老妈可是把她当未来儿媳妇待。吃完我们俩在我那间几平方的小屋,坐在桌前相顾无言。我看桌子上有一个手抄本,是妹妹抄的流行歌。我翻开,头一首是毛阿敏的《思念》,我就说,我给你唱首歌吧,就用心深情的唱起来:“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了我的窗口……………难道你又要匆匆离去,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我唱完,自己也沉沁在那种伤感落寞的情绪当中。我没有去看她。又翻开了第二首歌。第二首歌叫《粉红色的回忆》。我还是继续唱起来:“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唱完,我回过头,就看见她竟然是满脸的泪水。
还是不敢和她说。
有一天,她来我家,告诉我,她要嫁人了。我懵了,问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
我不相信她不知道我对她的苦恋,虽然没有表白,可多少年同学也罢,朋友也罢的交往,她是个正常人,就一定会知道。
只说明,我不是她的菜。
她结婚了。我们很久没了联系。
很多年后,偶尔会有联系,给我的电话一般会说:“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请我吃饭吧!”。于是,我会用一种朝圣的心态,请她吃顿饭,聊聊天。然后,没有然后。
时间久了,我知道,我们不是朋友,当然,更不是什么情人。我只不是她无聊的时候,想起的一个可能在乎她,愿意请她吃顿饭买点东西的男人。
一年又一年,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中年,我们在两个平行世界,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而我一直认为,她是我的初恋甚至是终身恋,虽然从没想过有什么结果,那怕是世俗意义上的结果。
有一天,我在遥远的地方接到她的电话,她很平静的声音:“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结婚吧!”。
天!结婚?什么情况?“我离婚了,听说你老婆去逝了,我觉得我们俩应该可以在一起!”。
一个苦恋几十年的女神告诉你,愿意嫁给你,和你共度余生,应该是怎样一种心情?所有人一定以为那一定是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可是,在那个当下,我沉默了半天,然后告诉她,不,我不会娶她。
我突然明白,我从来也没有爱过她,我也一点也不了解她。我苦恋几十年的女神,根本不是这个叫薇的女人,而是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被我想象出来的女人。这个女人在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
这个女人从来也没有爱过我,几十年了,我没有看见过她对我有任何的关心和了解,我只是她一个认识时间很长的同学而已。或者,是一个她内心想象的男人而已。
总之,两个陌生的生命。
终于醒来。
岁月匆匆。
开车在一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人,束着一蓬发髻,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风衣,风姿卓越的在我面前走过。半百的年龄宛如少女般亮丽,我在心里说:好美的女人!
再看,竟然是薇。
风姿绰约的形象也挡不住内在隔膜的情感;沉沦的迷醉,醒过来不过是一抹淡淡的涟漪。豁然之后的轻松,是顿悟般的思考。
美是什么?是你心中先有美的感觉,没有感觉的时候,美从来就没有。情是什么?是你浓我浓的相依。爱是什么?是心甘情愿为对方的付出。
我和薇有什么?
我开车向前,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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