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83层的阳台上向下望去,地上如织的芸芸众生只剩下一个个小小的黑点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动着无规则地运动着,如尘埃漂浮。有点晕乎乎的。她赶紧往屋里喊:“姥姥,快来看……”迎来的是一双严厉的眼神。她赶紧将头缩回去,眼里满是畏惧。
她感觉自己也是一粒尘埃,是一粒悲伤的,没人疼爱的,孤独的尘埃。“看到什么了?”威严的男人来到阳台上,向下看去。她睁着充满泪光的眼睛看向远方,努力不看他的眼睛。
“怎么不说话了?”他有点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话就回屋了。她怕他,从不跟他说话,他也是无奈何地摇头。
确实,她没有见过他几次。当初,是他决定把她送给给姥姥喂养的。他从来都没有给过自己父亲的温暖。
如今姥姥去世了,她已经没有可以依赖的亲人,他装模作样地把自己接来他的身边。她看着他,就有颤栗的感觉。特别是他眼睛一瞪的时候,她恨不得有隐身术,如结壳的茧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他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生气,就想瞪她。军人出身的他,就想着自己的孩子漂亮如花,活泼开朗,像他的大女儿。而她,自小就是那个样子,一见到他就往姥姥身后躲,不管怎么逗她,她都不会跟自己笑一个。现在姥姥走了,再也没有谁可以为她挡风遮雨,显得特别地孤独和无助。他看着也很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小时候姥姥带着她,经常住在妈妈家。但她不知道那是她的妈妈,一个高大漂亮的女人。为了遮人耳目,姥姥让她喊大姑。大姑家有一个女儿,她叫姐姐。姐姐很幸福,大姑每天接姐姐上下学。姐姐有很多的玩具,她也想玩,但每次姐姐看到她玩她的东西就会狠狠地打她,而大姑每次都会狠狠地打姐姐一顿。但大姑也不抱她,也不哄她玩,哄她乐,只告诉姐姐,不准打她。她有时感觉大姑很温暖,很可亲,但有时候又觉得大姑很严厉,会很厉害地凶她,她也很害怕。她有什么心理的话只跟姥姥说,她感觉姥姥才是她最亲的人。
她管姥姥的儿子叫爸爸,姥姥的儿媳妇叫妈妈,但却从来没人疼她,他们从来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只有姥姥疼她,爱她,给她温暖,给她欢乐。姥姥是她最亲的人,她也只有对姥姥没有恐惧。她时常睁着大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大人们走了又来,来了又走。一直到好几岁,她也没上过幼儿园,她不明白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那么厌恶她。
直至去年,姥姥突然得了重病,一病不起。她隐隐有失去姥姥的恐惧,常常一整天趴在姥姥的床前给姥姥不愿离去。姥姥也常常紧紧攥着她的小手努力抚慰她,想要跟她说点什么,却又总是欲言又止。
直到有一天,姥姥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轻轻跟她说:“大姑就是你的亲妈。”她愣了,以为是姥姥糊涂了,但姥姥嘱咐她:“没有了姥姥,有什么事就跟大姑说,她是你的亲妈。你也别怪她,不把你藏起来,你爸妈就会被开除,会丢了工作。”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哭了很长的时间,她趴在姥姥的胸前,抱着姥姥,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不想待在这个家里,可是她却没有地方可去,大千的世界,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自小封闭了的内心并不能容得下更多的知识进入她的视野,以至于上课时经常开小差,快乐的小鸟一只一只从她的心里飞出去,只留下深重的落寞。妈妈也是恨铁不成钢,对她仅有的一点愧疚也掺进些许的薄凉,整天唉声叹气,难得给她一个挥洒自然的笑容。随着她逐渐长大,产生了强烈的叛逆心理,时刻准备出逃,希望能有一个让她快乐,让她放松,不需要时刻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感觉现在所谓的家就像一只笼子,她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虽然向往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却没有突破笼子的力量。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她瑟缩着慢慢地打开门,深深地低着充满恐惧的大眼睛的脑袋,“这是我给你买的学习资料,好好做做题,温习温习功课,开学的时候争取能跟得上才行。”他咳了一声,“要不你出来咱好好谈谈,说说你的想法,还有你对将来的打算。”
她接过资料,很小声地说:“知道了。”然后慢慢关上门,重新沉溺在她狭小的空间里。门外,他怒目而视,盯着那扇悄悄地关闭的门,满是无奈,浑浊的热泪从他那充满威严的脸颊滑落。
想着自己也曾是一个营级指导员,做过多少战士的思想工作,但对自己的女儿,他却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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