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养成了三个陋习,一曰蹭饭、二曰扒车、三曰逃票。虽是陋习,却很管用 ,因此记忆特清。
蹭饭就是蹭吃蹭喝,在知青中是常事。讲究的是脸皮厚,有耐心。只要有饭,赖住就不走。那时,只要有知青点的地方就有饭吃,赶到饭点最好,不是饭点也要蹭到饭点。
扒车讲究的是胆大心细 ,随机应变。不管火车、汽车、马车、牛车、驴车见车就上,还要会说好话。最常扒的是火车,诀窍就是想方设法躲过查票员。说起来也简单;一旦遇到查票,就一直往后退,如有到站,立即下车,赶到前面已查过的车厢再上。有点像与列车员打游击,而这铁道游击队的把戏一直玩到进厂当了工人还在玩。
逃票讲究的是灵活机动,见缝插针。不管剧院、影院、公园、动物园一概不买票,总要想办法钻进去。
文革中,中央芭蕾舞团到西安五四剧院演出“红色娘子军”;这在当时是最高规格的演出了 ,自然是一票难求,像我们这样的中学生根本买不到票。只剩一条路,就是翻墙逃票。历经万难进入剧场后,早已是座无虚席,过道里又不让站人,只好趴在乐池边上,半蹲半立的看完这场芭蕾舞剧。
和我一样趴在乐池边上的还有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对西洋乐噐非常熟悉,对着乐队,给我一一讲解交响乐队的组成和各种乐噐的名称。我才第一次知道;光提琴就有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和低音提琴之分。而号又有小号、长号、园号之分。才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黑管、长笛、萨克斯和吧松管。一次逃票的经历收获还不小;不但欣赏了芭蕾舞,还上了一堂音乐启蒙课。
蹭饭的最高境界是不但蹭到饭还要蹭到肉吃。我有过一次蹭喝鸡汤的经历,几十年过去了 ,总觉得那顿蹭来的鸡汤是最好喝的。
那是离开农村前一年的春节,队上的同学都回家了。一个人做饭没劲,干脆开始“游荡”,就是在各知青点上流窜。是日,来到娘娘庙一知青点,一进门就觉得有情况;两个人蹲在地上,两颗脑袋挤在一起,围着一个大盆忙活着。定睛细看,原来一只鸡已杀好,正在用热水褪毛。哈,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回可赶上了。两人中一位是同学 ,另一位好像是下放干部。二人忙碌着手头的活路,无暇与我招呼。我很大度 ,豪不计较,淡定的搭话拉话,自说自话的扯淡谝闲。那只鸡不大,也就二斤来重,两张嘴尚可裹腹,再蹭进来一张嘴就立显尴尬了。他们的心思我很明白,但这时就要装傻充愣。
鸡终于煮到锅里了,看我没有走的意思,碍于面子他们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两句。但只要我稍微欠欠身子或抬抬屁股,他们立马站起来,一副送客的架势,恨不得我马上就走。我还是很淡定,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要喝到鸡汤”。调料下进锅,香味飘出来了,鸡汤的香味强烈的刺激着我们的胃蕾,似乎能感觉到在场几个人的喉结在蠕动,肠胃在收缩。
架不住我皮厚嘴甜,他们似乎也无可奈何了。在水汽糜漫的灶房里,气氛逐渐缓和,话也多了。我也自然的掺活进来,拉风箱、拾柴火,收拾碗筷。终于一大盆鸡汤熬好了,三人围坐在一起,好像还有点酒,吃着、喝着、聊着,话越来越多,有点酒逢知己少的意思了。分别时居然已经是勾肩搭背,握手挥别的情分了。
插队生活已成历史,但在那贫瘠年代结下的知青情意,伴随着那顿鸡汤的味道永远的留在记忆中。
一叶随风
2018.4.13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