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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读来还读去

自古读来还读去

作者: 走读生破笔记 | 来源:发表于2023-04-10 19:35 被阅读0次

    时有读书的想法,何处而读来?千百年间无数之书,洋洋如众生之浩瀚,点滴空闲而面对,道是望洋兴叹的机会也不会有。如果给自己一个瞬间的定格,或许叫做只是假装在读书而已。随手把卷,兴趣使然,无有功利,闲者闲读,但闲而有趣,象块画板在前,信马由缰自在空泛的阅读史上涂抹些许蹩脚的颜色,似画非画。

    俗众阅读史如此这般,排除四书五经之类,因它太严肃太刻板甚至太僵化,象那个《红楼梦》的贾瑞搞得自己很惨。其实历史也流传下来一些不正经的经典书,比如四大奇书。这些书里也有很多正经书里的道理,要不说是教化呢!估计历史是这样发展的,从很少的一个部落、一群人、一些事,到后来的很多国家、很多人、很多事,由简单到复杂、由荒原到城市,再由这个社会到那个社会、从肉体到意识,人在不断地异化,社会生活也在不断地异化,但最有意思的是文字这种东西,把它们都有意无意、完整不完整地记录下来,供现代人搞点时间出来娱读一番,看里面的奇人奇想奇事奇论,或许这就是生活,如喝杯茶,喝完即走。

    早时读闲书兴许是从读史开始,很可能还是从读野史开始的,因为野史比正史有趣,里面记录了很多八卦,宫闱秘闻,大多不胫而走,但它成不了经典。经典是《春秋》和《史记》,作史不容易,付出巨大牺牲,作者的福报是万世的不在现世。孔子创立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司马迁创立太史公笔法,他们开创了中国文字纪录历史的方法,后世的人在阅读中成长、成长中丰富,到了近几百年间出现了词话和小说,真正意义上的一种俗人阅读的对象——小说。由史传到小说中间反反复复,在读者中摸索,从传奇到笔记,终以确立了小说这种艺术形式,当是人所进化使然。

    《红楼梦》就是这个过程中叙事艺术的巅峰之作。怎样读这部书呢!人从历史中来,从历史中认识人,当然要象读史传一样去读小说。小说的生发、成长到成熟,脱胎于史实的叙述,如书画同源一般,其叙事体例、体裁素材、人物塑造、叙事艺术、甚至论点准则,都一脉相承。金圣叹评《水浒传》“都从《史记》中来”,张竹坡评《金瓶梅》“全得《史记》之妙”,确立了史传与小说叙事艺术渊源的追溯。

    小说叙事艺术出于史家。金圣叹《读第五才子书法》说:

    “或问:题目如《西游》《三国》如何?答曰:这个都不好。《三国》人物事体说话太多了,笔下拖不动,踅不转,分明如官府传话奴才,只是把小人声口,替得这句出来,其实何曾自敢添减一字?《西游》又太无脚地了,只是逐段捏捏撮撮,譬如大年夜放烟火,一阵一阵过,中间全没贯串,便使人读之,处处可住。《水浒传》方法,都从《史记》出来,却有许多胜似《史记》处。若《史记》妙处,《水浒》已是件件有。”他总结了十五条文法,即倒插法、夹叙法、草蛇灰线法、大落墨法、绵针泥刺法、背面铺粉法、弄引法、獭尾法、正犯法、略犯法、极不省法、极省法、欲合故纵法、横云断山法、鸾胶续弦法,对小说叙事之法进行总结。而张竹坡说:“会做文字的人读《金瓶》,纯是读《史记》”他总结了八观法:读《金瓶》须看其入笋处、白描处、脱卸处、避难处、手闲事忙处、穿插处、结穴发脉处、关锁照应处和当知其用意处。

    史传与小说目的不同。金圣叹说:

    大凡读书,先要晓得作书之人,是何心胸?如《史记》须是太史公一肚皮宿怨发挥出来,所以他于“游侠”“货殖”传特地着精神。乃至其余诸纪传中,凡遇挥金杀人之事,他便啧啧赏叹不置。一部《史记》,只是“缓急人所时有”六个字,是他一生著书旨意。《水浒》却不然。施耐庵本一肚皮宿怨要发挥出来,只是饱暖无事,又值心闲,不免伸纸弄笔,寻个题目,写出自家许多锦心绣口,故其是非皆不谬于圣人。后来人不知,却是《水浒》上加“忠义”一字,遂并比于史公发愤著书一例,正是使不得。

    然而,张竹坡在评《金瓶梅》主旨有“愤书”一说,“《金》到底有一种愤懑的气象。然则《金》断断是龙门再世。”但我觉得还是张先生不必那满满的正义感,文学的目的还是曹雪芹说的好:醉淫饱卧之时,避世去愁之际,把此一玩。至于读出什么微言大义那便是各自的事了。

    小说是艺术却不是史传。张竹坡说:《金》是一部《史记》。然而《史记》有独传,有合传,却是分开做的。《金》却是一百回共成一传,而千百人总合一传,内却又断断续续,各人自有一传。这样说来,艺术是一个丰富有趣、在人脑中构思完成的一件艺术品,宏大而严密的叙事结构是史传所不能的,但史传也有它的独特性,但毕竟史传必得在史实——“史料”和“事件”——基础上的叙述方式选择,主观倾向受到局限。

    虚构成为艺术的特征之一,而史传强调的是客观事实。金圣叹说:其实《史记》是以文运事,《水浒》是因文生事。以文运事,是先有事生成如此如此,却要算计出一篇文字来,虽是史公高才,也毕竟是吃苦事;因文生事却不然,只是顺着笔性去,削高补低由我。

    “事”即客观事实,“文”即艺术虚构。史传之“以文运事”是“文”从于“事”,即在客观事实的基础上进行艺术虚构,所以创作主体意识必然受到限制;小说“因文生事”则是“事”从于“文”,“为文计,不为事计”(金圣叹语),着眼于艺术形象的需要去虚构故事,所以创作主体意识必然得到自由发挥。

    张竹坡在读《金》时披说:“看《金》,把他当事实看,便被他瞒过。必须把他当文章看,方不被他瞒过也。”“使看官不作西门的事读,全以我此日文心,逆取他当日的妙笔,则胜如读一部《史记》。”以其“文心“解其“妙笔”,自然胜似《史记》了。

    读书之法千种万种,门道旁观自悟,自古至今,问渠那得清如许,谓有闲时读闲书,有道是禅茶一味,读来亦如此,淡淡地来,淡淡地去,且拿起且放下,读罢便罢!2023.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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