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这样走过

      复试结束好些时间了。而今收拾心情，才得着空闲把之前心里攒下的絮语一一表述。备考的一年就这样在恍惚中过去，走过了才惊觉自己原来真的做得到。这些由无数个独一无二却又重复到乏味的日子拼凑起来的影像，我却不想把它拍成什么史诗或者伟大的回忆录，蓦然回首，我只想说：”一路以来走得也很磕磕碰碰。无论最后到了没有，我们，都曾这样走过。“

    依稀记得等成绩出来那段日子。初试过后一直不敢对答案，生怕最后出来的结果会提前判了死刑。直到最后被挚友怂恿了若干次后，说自己考多少分自己承担，也方便规划下一步是联系导师还是马上准备二战，才试着直面现实，把西综的选择题对了一遍答案，毕竟西综若是没问题的话，总体也不会太差。对答案的时候简直紧张得不能自已，心跳加速了全程，最后差强人意，倒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最后一个月复习得并不好。算算总分大概会不上不下，出成绩又要等到春节后，结果整个年过得是茶饭不思，忐忑不安。最容易压倒人的莫过于假想性的恐惧吧，纵然对自己的实力有几分自信，也难免庸人自扰般一遍遍设想考上了怎么样，考不上又会怎么样，单调重复的情节像一盘盘乏味的影片，几乎榨尽了对生活所有的耐心。

       就这样苦盼到出分那天，整个人的心律都不稳定了，起床后小心脏就咚咚咚蹦个不停，看会儿书才能消停片刻，但过会儿又乱撞起来，没一刻是完全安定的。到下午四点据说可以在官网上查询了，果然是意料中的网络塞车，一边刷网页一边看着群上各种乱糟糟的吐槽，心里更是乱成了一锅粥，所谓如坐针毡的感觉，大抵如此。刷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无果，只得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先去吃饭，味同嚼蜡。直至七点，一同考交大的挚友打电话给我说他查到自己的成绩了，不太理想但总算过线，我心里咯噔一下，放下电话就匆匆奔到电脑前输自己的身份证号，那一刻手略微有些抖但还是抱着义无反顾死则死矣的悲壮感按下了键盘的“Enter”键。一瞬间，有种被命运宣判结果的宿命感，随后赤裸裸的谜底呈露眼前，我再也顾不上细细欣赏，直奔最底部的“总分”一栏，看到一个比预期中稍低那么一点的不好不坏的分数，长出一口气，才顾得上看一眼各科成绩。心想，果然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呢，每逢大考分数总是不上不下，真是注定。不管怎么说，这一场属于肾上腺的劫难——终于结束了。肾上腺素狂飙了一整天。有位师兄说，肾上腺素狂飙也是成长的一种。

       确实。只可惜，我们还没习惯如此猝不及防的成长。

我们长大的程度，往往没强大到足以对抗生活硬塞过来的巨大转折， 于是突然被抛到了命运的岔路口时，很难控制自己不去不知所措。特别是这种通过一个结果就能改变接下来的轨迹，而我们对结果又无可掌控的时候——恐惧、紧张和期待混合着一起往上涌，二十出头的阅历恐怕还无法与之对抗。只能说，走过今天这一遭，无异于渡过一劫，而自己的成绩没有崩，并不一定是有多大能耐，不过是被命运放了一马而已。在这个平凡的下午里，命运放过了谁，又戏弄了谁，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个角落有人笑，那个角落就必然会有人哭。无论选中了谁，这个世界里，寒冷和温暖的比例基本不变。

第一次试炼涉险过关， 接下来当然怠慢不得，毕竟交大的面试是出了名的早，算算还有20天左右就要接受下一次试炼，去从未踏足过的医学院里跟教授们见个面聊一聊，心里还是有点没底。本想在家赖赖再走，但复习了几天都不在状态，心里明白再呆下去也是自欺欺人，只得匆匆赶赴学校啃起书来，晚上还得抽空查阅文献和神外最新的资讯。觉得自己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有个督促自己的挚友，看他每天都那么坚定地早起读医学英语，白天看书傍晚跑步，我也不好意思懈怠，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天无一含糊，扎扎实实把书和英语都看了几遍。复试线出来的日期比想象中还要早，意味着得提早去上海了，然而愈是这样愈觉得自己准备的还远远不够，尤其在文献方面。最后离出发前两天匆匆把要带的材料打印了一遍，便和几个同学坐上了动车，上沪赴考。

沪上的空气比广州清冷好几分，至今还记得走近医学院时遇见路旁那一排法国梧桐时内心无以言表的欣喜。医学院的样子以前只在照片和梦里见过，第一次看见梦中的学府时，只觉得既真实又普通得理应如此，果然梦里的构想必然比现实浪漫几分。幸运的是到达时学校的宿舍还有空位，接下来一周多都得以住在里面，省了不少。当然，住宿条件是无法跟广州比了，最哭笑不得的是洗澡的地方竟然不是宿舍里的独立浴室，而是宿舍外一个“坦诚相对”的澡堂，把我跟舍友吓得一惊一乍。刚在宿舍安顿好，便又抓起书本临阵再次磨枪。想来那段日子也是寂寞，没有熟悉的师兄师姐帮助，意味着没有热水卡和上网账号，那几天的洗澡全靠到远处提热水到厕所里浇浇身子完事，上网更是只能全靠手机，宿舍信号又差，可算是憋屈到了极点。两天后便收到复试短信，而在短信没来的那两天，还有面试的前夜，都想了很多。跟舍友排练数遍，设想所有可能问到的问题，并不能完全撇除未知的恐惧，而这种无法完全把握命运的无力感让心灵一次次在对自己的怀疑中翻江倒海。这种时候，有挚友的支持便显得至关重要。彼时夜不成眠，五点多猛然从梦中惊醒，生怕大战前夕会因不慎迟到而自毁前程，翻身看看手机才不到六点，想眯上眼重新入睡却有些艰难，心跳又隐隐地加速了起来。后面干脆翻身下床把正装换好，挚友听见声音也醒了，替我整理行装之际，对着镜子面前的我郑重说了一句：“相信我，你英语这么好，没有什么不录你的理由。你今天状态正佳。”顿时只觉信心又一次盈满，再止步不前就有愧于这番鼓励了！

神外的会议室外，已经围了好几个同学，进去前相互聊了一会，多多少少减轻些焦虑。叫到自己进去的时候，看见老师们都那么慈祥，紧张感也烟消云散。面试是全程英文，期间最大的考验莫过于要用英语解释一个CT片子，总算也答了出来，或许因为英语还行吧，接下来没再为难，随便问了一下便让我出去了。宣布结果的那一刻，命运的残酷真实可见又无可抗拒。今年减招导致名额只有四个，科室划线后，过校线的十几个里面只剩七个，最后还是有三位同学得离开。他们确实都是不错的人才，面试前虽只有短暂接触，但能感受到他们的那种沉稳和扎实。但时也运也，有时也许不全是实力的问题，总会受很多其他因素的影响，比如跟自己报相同导师的人太多，心里紧张，对方太优秀，等等。命运神秘不可捉摸，或许唯一可控的，便是在与导师的这场对话中尽力做一个真诚的自己，这就够了吧。过后，老师让有幸通过的我们四个合影一张，还笑笑说，这是“成功者的微笑啊”。我心里却汗颜起来，其实，自己就算有优秀的地方，也何以担得起“成功者”这一称呼啊。命运无常，能在这样一场角逐中侥幸胜出，已是不易，可往往将我们导向成功的，除了有自身的努力外，不可否认命运的天平向我们倾斜了一下也是关键因素。那么多人比自己还要努力，为什么最后通过的偏偏是自己？我不想把这一次的小小胜利归功于自己的勤奋，只因为一直知道，理想主义的胜利未必在于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多是因为命运眷顾了自己那么一下而已。而我们，在上帝的剧本面前仍然是渺小的。这不是“成功”，这是命运又放了自己一马啊。只为没被选中的同学们祈祷，希望他们也有不错的归宿。后面也知道他们多半有不错的调剂，心中稍宽。

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臆想中的失败和长夜里的未眠，我明白的最大道理，便在于理想的实质。所有的成功者都是要经历自己的黑夜的，在成功的前夜，他们和千千万万个怀揣梦想的人别无二致，他们在命运的天平上被一视同仁，因为结果没出来之前，都要同样地经受失败幻象的枷锁，自我怀疑的彷徨。因而，无论最后是否走到了彼岸，所谓的“成功者”和“失败者”经历的痛苦，大抵相同。我们这些所谓的“成功者”根本就没有夸耀自己的资本啊。而这一份苦痛，便是从一开始抱定理想决定出发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大概向着理想前行的那段路，最辛苦的不是无数个重复单调的日日夜夜，无数次疲倦到极点又不能合眼的时刻，而是在于这些无时无刻会钻出来与内心缠斗的彷徨和妄念吧。无论最后实现了梦想没有，能顶着这种压力走到最后，我觉得就是一个成功者。其实，在逐梦的路上，又哪有“失败”一说呢。毕竟问心无愧，已是不易。

命运之神会对努力的人微笑，这其实是骗人的。只是，她总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眷顾我们。

因此，这始终难以作为不努力的借口啊。毕竟，就为了不知何时降临的那份眷顾， 也已经值得我们奋不顾身用努力去等待她可能的到来。诚如是，还是抱定一颗相信生活的心进发吧。命运确实已经写好了剧本，然而迷信命运而不试着去改变的话，可能结果就是注定的样子。否则，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那么，在走近理想的旅途里，愿君多采撷。我们，都曾这样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