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散步

一双拖鞋，很轻。对于我而言，它并不能给我多少负担。行走时，鞋底会和地上的沙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很清脆很干净，只有我听得到。我想他会传得很远。在这静谧的夜晚，已经没有多余的喧哗来打扰我。

一步又一步，一个个脚印指引着我前行。我的心本身没有确切的目的地。身上只带了一支宿舍的钥匙和没有数据的手机。听不到微信信息的吵闹，钥匙也是从钥匙串上抽出的。可以减轻的重量我尽量不带，把他们留在一个房间里，咱不过问。我不想让自己带着那么多的负担去散步。在我看来，人有时不应该活得太沉重。而且，我一厢情愿地想，散步才应该认真点，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白天的工作已经消耗了我的身心。在这样的时候，少有的心灵得到休憩的时刻，至少应该让自己多感受这份闲暇和宁静。

闪电四处游走，天空忽明忽暗。连日来的雨水并不能换来一个晴朗的夜晚。空气中依旧飘荡着雨丝。我没有带伞。雨并不大，只是零星，也就不需要伞了。静谧的夜晚夹杂一两滴雨水也是一种精致的美。雨太微弱了，小到让你甚至无从察觉。有时手指感到一点细微的凉意。刚反应过来，皮肤上的水分已经蒸发干净，那短暂停留的凉意也随即消失，无影无踪。依旧缓慢地走着，任由天上的雨滴无声地落下来。他们和我一样，是在这个夜晚旅行的生命，只是路线不同。他们落在头顶，我便索性让它们藏在我的头发里。有的滑过皮肤落到大地上。还有的躲在道路两旁的草地上，闪着晶莹的光亮。

蛙声从草丛里传来，此起彼伏。我无法也不想猜测这饱满的声音的发出者躲在草丛里干什么、想什么。他们本应该是夜晚的一部分，仅此而已。它让我模糊地想到，夏天已经来了。这时，一种莫名的凉意拂衣而来。但今夜没有风。空气中有的是潮湿的气息。我想它来自更远的地方，来自记忆中的每个夏天。即使时光荏苒，四处为家，我总还记得那种感觉。明亮，有些潮湿，带着旺盛的生气，有些怀念，有些温暖。而此刻，我踏在这条跑道留下脚印的一瞬，最终也会被时间收走，归入永恒中。我并不遗憾，也不想刻意去挽留。

教学楼顶黄色的路灯把橙黄色的光线洒落下来，照在我的身上，在地上勾勒出轮廓分明的影子。我看着落在一边的影子，不发一言，以致有些失神。沉默地坐在栏杆上，坐在这个夜晚里，安静得像那棵草、那滴雨水、那颗沙子。我也是这夜晚的一部分。如果我不曾散步，那么这一切我将无法听闻；如果今夜的灯光没有洒落，或许那几滴雨珠的光芒就没那么晶莹；如果没有那擦过指尖的雨，那夏天的记忆也不会回来。如果没有我，那么这个夜的美好将不会有。我们将会是时光洪流中永远流浪的沙石，再不可能相见。那蛙声、那草丛、一双拖鞋、一支钥匙或者一个无争的我，少了一样，便会是另一种相遇和感受，又或者另一个故事和结局。也正因为相遇，才有了今夜独享片刻清欢的我。

我，悠悠地走进夜晚的潮湿和安宁中去。偶尔从心底浮起的字句，一一打捞，拼凑成粗糙的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