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缄

澹月孤冷，星子零星，灯火萧瑟秋意。

如是夜，游，不可感月，不宜思远，不能溯忆！

伶俜凭栏，怜一池残荷，昔时玉琼粉瓣，已凋落碎零，所谓不蔓不枝者，尽皆憔悴枯颓，廖就清涟清瘦。行人喟叹：不醉于盛时之美，何以感凋败之伤？却有谁知：深藕多丝，花开迟？绿深红浅，飐不乱。棹动，轻舟裁静，不撷晚荷，空留余波向岸，迎秋。心不安澜！

蹀躞于幽径，听风与叶与木——风起，叶落簌簌，叶离木。风起，落叶窸窣，叶随风。叶愿自由，木愿有风，风若解意，何不早来？木叶一逢不过一夏，日月一会不过一朝（夕），花蝶一见不过一刻……舍或不舍，自有缘由，不须年岁驱使。秋后，只影倚木，人笑枝陋，木笑年少，凄清。倍感叶恩！

行至桂林寻桂魄，但醉桂香不醉“酒”（不为醉，便代酒以茶，寻常白茶，当不得明前、雨后）。来巧，人少，香遥。有心寻花寻不见，非是枝柯扶疏，是花影细瘦。不妖娆而众周知，醉香者岂止一人。敢问：醉心者几何？胜我者众！轻呷凉茶，困顿于苦涩，自嘲：此来为桂花，不为姽婳，梦作深情过客，而或无心行人，无异。生疏冁然！

曾言“欲花前月下诗酒”，而今无酒，何以诗酒？便是有酒，不循诗律，不思诗境，所作非诗，自欺、自误而已——自知所好于现实无甚裨益，可与玩物丧志等同。诌非刍言！

茶尽，次第访花：牵牛叶渐枯，八月春始红，仙客来月下盼仙……往来匆忙，谁愿停驻？槿自静候，美人树何其不甘，又何其不舍……终是花期逐岁，花随风。桃红于蹊，莲香沉湴，篱边菊瘦，驿外梅寂。不旋踵，四时八节，年复年，芳华逐岁，芳华短！岂无赏花人？不爱折花爱落花——或临溪极目花随流水，或立于朔风与梅候雪。花远，窆心。忘植萱草！

归。归途不是来路，幽长，岑寂。长灯自来伴长夜，惨淡照人，人影黯淡，心黯然。夜虫自来不需眠，扰人清梦，不寐而梦之梦，梦不醒。只身孑影，徐行，辜负夜籁。创坼！

今夜，刻意避不愿游而游，束不可感而感，行不癫狂，言不肆意。自此往后，决计沉梦于心隅，不再梦话、不再梦游！

清客，能近。

婵媛，可望。

阊阖……惟梦。

——愿不轻许，我梦初不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