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菜

作者: 徐晓村 | 来源:发表于2017-02-12 18:00 被阅读0次
    徽菜

            北京各地饭馆甚多,但徽菜馆子似乎较少。我去吃过一两家,不是因为谈事就是因为喝酒,菜并没有留下多少印象。但我对徽菜却一直颇有兴趣,勉强要说理由,就是以为徽州在历史上交通不便,其固有之传统不易被外来风气破坏,徽菜原有的滋味可能被更多地保存下来。

          花亭湖是北京不多的徽菜馆子之一,在白云桥附近,距我住的地方约有几十里路远。去年诗人简宁曾在那里请我吃了一回饭,但当时并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家极正宗的徽菜馆。前些天家人过生日,便专门订在那里吃。

            看了几种介绍徽菜的书,均提及石鸡、石耳、石鱼。石鸡是徽州山涧里特有的青蛙,石耳乃是长在石头上的类似木耳的东西,石鱼也是当地山溪里特有的小鱼。这种原料过于特殊,其实并不足以成为徽菜的代表。集徽菜传统之大成者乃是臭鳜鱼。

            鳜鱼本是淡水鱼中的名贵鱼种,唐人即有“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诗句,沿江各地似皆颇看重,但唯有在徽菜中是弄臭了吃的。鳜鱼在安徽只有铜陵附近生产,旧时交通不便,运到徽州要几天的时间。夏季炎热,鱼极易腐臭,运鱼人便在鱼身上粗切几刀,抹轻盐,以防变质。但鱼运到之后,表面还是有一点发臭。徽州人用猪油炸过之后再蒸,这本来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想经如此烧制之后,鱼肉的滋味却更加腴美,后来便成了一道名菜。

          做臭鳜鱼必得味重,否则腥臭难吃。而徽菜正有“一大三重”之特点,即芡大,重油、重色、重火工。或如民间所云:“轻度腐败,严(盐)重好色。”我们那天吃的臭鳜鱼,表皮颜色发青,汁为深橘色,闻之确有一股臭味。但肉质紧实,兼有鱼和肉的滋味。鱼鲜已经没有,但其香则在口中更为丰富浓重。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杰作也不为过。

            臭鳜鱼虽为名菜,想来原本是民间吃食,后来才被饭馆所接受的。与此类似的还有胡适一品锅。我怀疑胡适是否真跟这道菜有关系。问服务员,回答说,胡适回老家时,乡亲们拿了各种土特产去看望他,他便把这些东西煮在一起招待大家。回来后偶然读到一篇关于胡适的文章,说他回乡时经常用家乡的一品锅招待乡亲们。看来这道菜用胡适的名字虽然牵强,却也事出有因。这是个火锅菜,将腊鸡、腊鸭、腊鱼、笋干等同煮。此等吃法,或为清雅文人所不取。袁枚《随园食单》“变换须知”条云:

         一物有一物之味,不可混而同之……今见俗厨,动以鸡、鸭、猪、鹅一汤同滚,遂令千手雷同,味同嚼蜡……善治菜者,须多设锅、灶、盂、钵之类,使一物各献一性,一碗各成一味。嗜者舌本应接不暇,自觉心花顿开。

            袁枚此话不无道理,但也不可一概而论。存其本味,固然可以分辨精微。如若只有此等味觉,则不免过于羸弱。饮食之道,要在搭配适当。徐州有一道菜,以大块羊肉夹整条鱼烧制,与袁枚之理论甚不合,但据说极好吃。胡适一品锅大约也是徽州农民所创造,取其简单易成。忽有客来,备办不及,将家中现成各种食物煮为一锅,既不寒酸又可急就。但农民是有智慧的,他们并没有将臭鱼放入一品锅中,显见各种物料的搭配也是经过考虑的。

            席上尚有臭干子、老村长(一种咸菜)等,均可以分明地看出其来自民间的痕迹。周芬娜《饮馔中国》云:徽菜“烹调法多为烧、炖、蒸、炸等,爆、炒、凉拌的菜色不多。”可见徽菜多取法于民间并不仅是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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