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 第一回 愿与不愿

作者: 贝加大人 | 来源:发表于2016-01-04 15:40 被阅读105次
    原创

    终于到了爷爷的寿辰,我又回到了家乡。

    那边是深秋已过的武汉,这里是离它两百多公里的渔北镇。小镇的气息临近长江,愈加的清冷。对于有一段时间没回来的我,这地方熟悉的方言开始还有些发愣。但一瞬也就反应过来了。我提着一个给齐熙买的礼物,等待着小爹的车子出现,随他们一起回去给爷爷祝寿。等了一会儿,小爹的电话打来了,火车站的人群吵杂无比,仅仅聊了几句就挂掉了。

    “喂,是田景吗?”

    “恩,我是。大伯,有什么事情吗?”

    “今晚爷爷的生日,我和你大妈可能会回来迟一点。你就不必在火车站等我们了。”

    “恩。好的。”

    我拿起行李,直接走向最靠近火车站的汽车站,然后一边跟小谨发着信息,一边等着拿汽车票。“顺利到达了渔北镇,只是出了一点小状况。我的大伯不来接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家。”发完了信息,突然手机一个震动,正在怀疑小谨回信息的为什么这么快。一看才晓得是妈妈的短信到了,“你下了火车没,什么时候到家?你请两周的假期已经批下来了。”我把发给小谨的短信复制给她,然后将手机塞进背包里后。一转头,顿时发现周边的温度变的热起来。人群流动很大的便是车站附近,各种买卖吆喝,一声接着一声,连带这有点微凉的温度也加热起来。

    每次走的时候看到这些,让我每次的离开都是那么的不舍。这里面夹杂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自己离了这个小镇,自己身体也貌似缺了一个什么似的。

    而每次的归来,如老马识途。

    但却打心里有一种欢喜。这一次也应该是如此。爷爷过了明天,便是八十高寿,在我们村子便是唯一的高寿老人。

    奶奶在十一年前去世,而后又有了一个新奶奶。而我在对待奶奶的印象里,只有那个新奶奶,但是在七年前这个奶奶也去世了。

    爷爷也就一直这么过着,后奶奶没有子嗣。我爷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我爸爸排行老二,与爷爷住在一起。大伯和小爹都城镇里住,本来他们打算让爷爷去镇里住,爷爷去了两天就回来了,说那里周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生活没有乐趣,说自己要落叶归根,就住乡下,自由自在才好。

    “去哪里?”

    “望关村,最快的一趟班车。”

    “恩。四点半的车,20块,外加2块的车险。”

    “谢谢”

    我拿着车票,直接去望关村的站牌,离发车不到20分钟了。

    但隔的老远便看见了那个很熟悉的车子,司机也是认识的谢叔。“谢叔。今天是你当班吗?”“咦,是田景你这小子啊!咱们村的大学生回来啦!呵呵 !”谢叔笑着说道。“我回来给爷爷拜寿,您今天瞧见我爷爷了吗?”我把包放在上车的位置说道,“老爷子可是硬朗的很,上午还去村头过早了。我路过看到的。就是我看拐杖拄着了,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啊”谢叔很热心的把行李都放到了驾驶室的右边,然后滔滔不绝的说着。“哎,说这些干嘛啊,你看我啊。呵呵”“您还是那样的能说,也没什么变化。晚上您有时间也过来玩。我大姑他们回来了几个啦?”我接着说道,“你这算问对人了,呵呵”谢叔一边发车一边说道。回家的车程大概一个半小时,路上与谢叔谈了很多东西。可能是自己年龄比以前大了,他总是说的很热心。

    大伯和大妈还没到,大姑和小姑倒是上午就来了,小爹还在渔北市。看来我回家的还是很早。

    车上的时间晃的很快,跟车外的风景一般,与汽车一起奔跑。

    等我下车的时候,我妈的短信已经发了三遍。

    但是第一时间我没打给她,而是拨给了另一个人——齐熙。她是我堂妹,从小跟着我玩到大,现在在渔北市读高二。她说这次回来一定先给她打电话,不然就不回家见我了。

    “喂,齐熙。我是你哥,你在哪里呢?快来接我。”我接通电话连忙说道,“哥,我在忙着给外公包饺子呢,你在哪里啊?我出来接你。”我听到这久违的声音,不由的一笑,说道。

    “我在渔北市车站,你坐车来接我吧!我的行李好多的。”“哼~哼,你又骗我,我刚听到谢叔的车子过了。你都家门口了,自己走几步路会压垮你吗?要不要我喊外公出来迎接你啊!嘻嘻”她立马回我一句。“算了,你别喊啊。我就知道说不过你这个丫头。待会见。”

    我站的地方是离家大概两千米的道路上,位置高于家里的房子。从这里望过去是一个弧形的水湾,在那个最靠边的湖旁边就是我家的位置。这是一个坐北朝南的位置,听爷爷说我们房子那里在早前是一个地主的屋子,风水很好。

    他小时候还在这个地主家里做过长工,后来这个地主被打倒分田地,政府集体就把这个地主的屋子其中一间分给了我的爷爷 ,只是后来左邻右舍的人都搬走了,这个屋子理所应当的归了我爷爷家里所有,所以就一直到了现在。虽然现在2005年重新建了房子,但地基还是原先的位置。脚下的水泥路也是近几年才铺成的,记得那个时候我上初中的时候还是石子泥巴路,每次骑车10里路去学校就是一种煎熬。车子的零部件换的最多的是刹车皮,那样的路面太坏车子,下坡也非常不安全。想想齐熙现在真是太舒服了,每次都是小姑开车送她去上学的,哪里体会到我那个时候的辛苦。记得今年春节期间跟她说起这些,她总是用手指轻轻戳我脑袋一下,然后一副语重心长的说道,“田景同志,现在2012年都过去了,世界末日的大洪水就要来了。你能别总想着过去,你想想自己和你妹妹的未来吧,想想人类怎么存在下来吧?”每每想到这些,自己便是忍俊不禁。

    时光浅淡,岁月静美。无限的爱好和兴趣总是在最初发源的地方会变的异常地清晰,在外的时间里,总是将这些东西隐藏了。

    这是一个每个在外的人的心,只要你出了家门,你才有发言权。

    其实你不是那么的愿意将它藏起来,很多人都是想过去与人分享,只是每个人的故事都不同。也不是每个人都为你这个故事而枕戈待旦的。

    就像看电影的预告片时,只言片语的诱惑吸引着人们自觉的掏腰包,为的就是进去嚎嚎大哭一番和high翻全场的欢乐。

    有些事情在心里锁起来的时候不需要与人说理由,因为这一切都是不知不觉里开始的。在外的日子除了像我这般求学之路,更多的是做一个廉价的打工者。

    所以,在谈到这个关于小时候的愿望时,我觉得自己还不是那么的够格。毕竟,自己还只是一个学生。

    当然,比我更没有资格却喜欢装作老持慎重的人就是她——齐熙。自己就这么一路的走回去,在离家只有百米的时候,终于瞧见了大半年没见的堂妹。

    她站在我面前是左顾右盼的,瞧来瞧去。然后,她吸吸鼻子,突然来一句,“哥,你都回来了。那我的嫂子呢?呵呵”顿时让我咋舌,这是我认识的齐熙该说的话吗?

    “没大没小,我有女朋友是真的,什么嫂子,八字都没一撇呢?”

    “哈哈,逗你玩呢。”然后看到我提着一个大包的时候,她笑嘻嘻的说道,“哥哥,你肯定给我买礼物了吧!”一声“哥哥”喊的那个舒心,我听着是很是舒服。

    我把电脑包递给她,顺手刮刮她的鼻子,说道。“齐熙,你发现自己有了一个特点了吗?”“讨厌,又刮我鼻子。特点,什么特点?快说”她笑着说道。

    “你一开口就出卖你的心思了,变的跟一个女人一样了,你早熟了。而且快熟透了。”“这是褒呢,还是贬呢?”她转了转眼珠说道。“那你自己琢磨呗,呵呵”我拍拍她肩膀说道,然后往家里走去。

    “哥,你等等我啦,你这电脑石头做的吗?怎么提着这么重啊?”

    我承认我的堂妹的确变了,我的齐熙变了。

    首先是这头发也不是跟先前记得那样一个西瓜头,我记得自己还笑过那是一个桃太郎的发型。这次看见她的时候,接近一米六五的身高,穿着一件浅黄色的长袖,一个细牛仔裤。头发也扎起来,一抬头就是雪白的脖颈。但是眼睛还是我看到的那样,有那一点稚气,但是我这次还看到一些狡黠。一笑就是没鼻子没眼的,酒窝也会笑出来。

    与她交流中,又发现她还学会了捂嘴的轻笑。

    而我的生活就是一条行驶在静静湖泊的大船,前进的很稳很平常。过一年,两年,我还是那样的生活。而她就好比小海豚,终于她不在围着我这个平稳生活的周边,她看到了激烈的海面,心痒难耐。不是因为别的,齐熙在我的眼中就是一只围着我的海豚。

    现在她却是要奔向大海里,我不知这心情是如何形容。

    但是还有这几点可以说明,我很心痛。那个整天哥哥前哥哥后的小屁孩,那个披头散发整天跟着我捞鱼摸虾的假小子,那个一头西瓜头的女孩子扎了为他人的马尾辫。这些都是她,我记忆里的齐熙。只是一切都在潜移默化里慢慢变化。我心痛的是那个没大没小的齐熙不见了,换成了现在的貌似有点循规蹈矩的小淑女。

    回到家的时候,大姑和小姑正在包饺子,我妈也在厨房忙着。爷爷与几个姑爹高谈阔论着,天南地北的海侃。我一一的叫了他们的名字。然后一头扎进我的房间,放着自己的行李。齐熙也去帮忙包饺子。我把电脑包打开,那丫头说这个包很重是有原因的,里面放着我给她买的一个精致的小音乐盒。我刚把它搁在桌子上,准备去铺床单。

    “啪~~啪”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不用脑袋想就知道是那丫头。现在整个家里也就只有她才这么风风火火的。

    “田景,你再不门,我就把饺子砸在你门上啦。”

    “来啦!”我立马给她开门,她说砸在门上,她就做的出来。

    记得以前她不想去读小班,非得跟我一起到大班读书,天天跟我背着一个大书包去学校,直到有一天老师发现才把她弄回旁边的小班,当时她是死活不同意,最后还是和我一起念了一个月的书。幼教老师都说这孩子太执拗了,而她妈妈却说这是跟她爸爸一个性格,是遗传的。

    “哥哥,你看我包的饺子好看吧?煮好了肯定很好吃。”她拿着两个饺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笑着跟邀功一样。

    “额,好看跟好吃,这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你是猪啊”我接过两个饺子没好气地说道。

    “这可是本小姐包的,全球限量版。当然好看又好吃。”她用大拇指摸一下鼻子说道。

    “恩,好吃又好看。再给你颁发一个奥斯卡最佳吃货奖,好吗?”我笑着说道。

    “我懒得理你,哼~~”她绕过我,“哇哇~~好精致的小音乐盒啊。哥哥,送给我好吧?嘻嘻。我等会把所有的饺子都给你吃,好不?”

    “额,这是我和女朋友买了送给你的。她选的,我付的钱。”我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说道。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一声很轻脆很柔软的曲子响起在我的房间,曲子是手岛葵的《さよならの夏コクリコ坂から》,旋律中的朴素透明而略显孤独感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们都很安静的听着曲子缓缓流走,很有发声去打扰,但终究有外因来打扰了。

    “田景,小熙。出来吃饭了,菜都快上齐了。”小姑爹在门外喊道,“还有小熙你手里的饺子,等着下锅呢。”我转身打开门,一股热闹的声响从外面迎面扑来。这房间里面的安静和祥和是那样的难得可贵。

    我突然想起了谢叔在车上说的那些话,里面隐约有关于这份热闹。

    他跟我说,“今年你爷爷八十了,这是很难得的在咱们村。但这个年龄也是离天近,离地近的。你也知道你爷爷有高血压的,这个说的好像是不好听的。那种事情是说来就来的。这次给你爷爷过寿,表面上是拜寿,实际也是为了你爷爷自己的那部分遗产。呵呵。我一个外人,貌似说的有点多了。但你也长大了,你是知道的,你爷爷现在是一个月2000多块钱的工资,活一天就有一天的钱。所以,你的那些亲戚都是想来沾沾光,以后好得到一点好处。但是还是有真心回来祝寿的,这个就看你自己分辨了。额,我就不多说了。呵呵”

    难道这些在喜庆里的人都是还隐藏着另一面,还是我年纪太小,看不出来这类事情发生呢。当然,今天主角还是我的爷爷,至于其他的事情,大人们总有自己的解决办法,怎么轮到我这个小辈来考虑?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大厅中间的菜都陆续的上桌了,一个大圆桌。爷爷当然是穿着新缝的衣服坐在上座,我和齐熙两个小辈讨爷爷的福气,围着他坐着。桌子上十三大盘菜,满满一桌。我也是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齐熙站起来数着这些菜名,“鱼糕,粉蒸肉,红烧肉,红烧鱼,牛肚火锅,蒜苗肉丝,青椒肉丝,炖蹄髈,凉拌花生米,爆炒猪肝,干煎豆腐,黄瓜火腿,糯米南瓜。”大姑爹带头表扬了一下齐熙,说着拿着酒杯就坐下了。

    只是小爹和大伯没到家,其他的人都来了。

    而为什么只有我和齐熙这两个小辈呢?

    大姑的两个孩子都比我们大太多,早就成家立业了,小爹一直有女朋友,但是还没有结婚。大伯的儿子田俊就更不用说了,在兰州工作去了快三年。

    所以,最小的就只有我和齐熙了。

    “我们就不等他们了,先吃吧。反正都是自家屋里的人,来早来晚都一样。”爷爷坐上位子发话道。然后我妈和小姑在厨房煮着饺子,大家就开始上桌子吃饭了。

    我和齐熙都是在学校过了很久,这顿饭对我来说就是要大快朵颐。而在传统的家庭里,即使到了现在这么科技发达的时代,中国人的饭桌上总是可以找到诸多话题可以聊。

    酒过三巡后,第一个被问的是齐熙,面对周围所有至亲交代自己的学习成绩,这一幕多年前我也是那样。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然后就轮到我,从小学到大学在这种场合问的问题一直在发生着改变。小学到高中,总是问着你考了多少名?成绩是多少?而到了大学回来的时候便是问你,找了女朋友没,专业跟工作对口吗?也就是这样的改变,使得餐桌上的话题总是可以源源不断的产生,永不休止。

    我如实回答,没有找女朋友,专业还没定向,不确定考不考研。

    正当我准备继续说的时候,大门外面传来车鸣。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门口,但我也看见了齐熙那丫头在掩口笑着,我凶了她一眼。我知道她不会说,但还是怕万一。

    因为我出生在这个传统家里里,跟大多数家长一样,都是不赞成在求学的时候找女朋友。但是家长们最大的愿望便是,大学毕业一定找一个,而且是一两年能抱孙子的那种。这是所有传统家庭的想法,而我正在这个档口里,也是怕家里叨扰。但齐熙那个丫头是隐瞒不了的。从我第一天开情侣主页的时候就一直问,时间磨久了,我也就告诉她了。真是再三缄口的。对于齐熙,我是怎么也生不了她的气。特别是每回看到她笑嘻嘻的跟我说事情的时候,最不忍心。

    在我都知道的这些每年给爷爷祝寿的人当中,最喜欢的莫过于小爹。跟我们小辈的关系非常好。所以每次去武汉都提前去他家玩几天。而现在离小爹最近的莫过于齐熙了,她的高中就在渔北市一中,而小爹的房子离一中仅是一个桥的路程而已。我也很纳闷他今晚回来的比以往要迟呢?齐熙则是一个跃步跑到门口去望着了,最有活力的就是她了。而我,真的来说,我只是比她大五岁。但好像那种燥烈的气息,就像是从来没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什么都是听着爸妈的安排,那种叛逆都是隐形的。在所有的亲戚邻居眼中,老田家又出了一个大学生,而且很懂事,很听话。第一个大学生,他是田俊。我一直把他作为我的榜样,而齐熙与我住的很近,关系甚至超过了我和俊哥。因为他比我还大五岁。

    大家都知道这是小爹的车子声音,但还是盯着门口。车子熄火停稳后,小爹和一个女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齐熙很好奇的盯着那个女人,我也是。

    陌生的面孔,一身浅紫色晚礼服,淡妆,从来没见过,我估摸着这又是我的新任幺妈。

    “大家都在啊,还好赶上了。”小爹望着众人的眼光说道。

    “你还晓得回来啊?”爷爷把酒杯放下来,说道。

    “我~~去接小岚了,回来有点晚了。”小爹牵着她的手,上前说道。

    “你还不介绍一下?”小姑连忙说道。

    “额~~她叫许岚”。

    “我叫许岚,今天特意过来给伯父祝寿。刚刚路上的确有点堵车。不好意思。您千万别生气。”许岚接过小爹的话,自我介绍起来,然后径直地走到爷爷面前说道。“这是我给您买的一瓶核桃精油,有助于老年人的健脑补脑的。希望您能身体健健康康的。明年给宏远抱孩子啊!”

    “哎,这么客气啊。来了就好,还带礼物干什么?”爷爷听到抱孙子的三个字立马笑着说道。

    在我见过数不清的小爹女朋友中,她是第一个说出爷爷的心声的人。

    爷爷总想小爹赶快结婚,抱这个最小的孙子。而这一盼,就是上十年。如今爷爷已经年近八十,所以一听到她说要让他抱孙子,非常的高兴。

    我望着这个陌生热心的幺妈,看到她对爷爷这么好,不禁多看了两眼。

    她马上回头给我一个微笑,然后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应该就是宏远口里的田景和齐熙吧,初次见面也没带给你们什么礼物。这个镯子就给你了。”说着把手腕上色镯子退下来,套到齐熙的手腕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说道,“听宏远说你喜欢看书,恰好我昨天刚买了一本书,就送给你当见面礼吧。”

    就在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这个陌生的幺妈一下子成为了今晚的话题主角。

    她是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心都牢牢的攥在手里,我不得不承认,她很有魅力。

    在所有传统的村子里,夸别人孩子一句,比夸别人大人们十句还管用。这也是所有人的特质,都是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赞美的话语,即使话语知道这些有假的成分。但是依旧会很开心。“举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农村的俗语,但也是人性里流传最真的一句话。

    我想,在今晚的这个见面仪式上,她算是我见过的里面完胜的第一人。我暗暗在心里说道,她要么是大有来头,要么是别有用心。

    反正她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

    当小爹来的时候,饺子还没端上来。刚好饺子煮熟了的时候,成为了这次寿宴的第二次高潮。因为来了一位大家都很喜欢的女性——许岚。所以,我没说完的话题也就不了了之。而且这个幺妈是很容易打交道的一个人,每个人都可以跟她聊起来。

    当然,今晚最开心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小爹。一个最有面子则是小爹。

    大家一起聊着,很开心的聊着,我从她和众人的谈论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她是小爹在出差时认识的,她是一个酒店的经理,她是因为小爹才把工作调到渔北市的。总之,大家几乎都把她当成了这个家族最小的儿媳在看待。齐熙也是屁颠屁颠的喊着“小舅妈,小舅妈”,一个漂亮的水晶镯子就收获了齐熙这个丫头的心,让她乐呵呵的为她鞍前马后。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宴席总有结束的时候,而到了最后结束的时候。我看到所有人的都开开心心的,心里也很高兴。小爹吃饭过后,便开车送许岚离开,他们俩明天都要上班。大姑爹,小姑爹和我爸则是去了一间二楼的房间打牌。这是他们每年都会举行的活动,以牌会友。每次都是一个通宵。而爷爷,也喝酒后困了,早早的去睡觉了。小姑,大姑和我妈一起在后面厨房收拾碗筷,言语间还在谈论着许岚。听她们的语气,她们是非常喜欢许岚的。

    等到齐熙那丫头也在隔壁的房间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我才做准备洗澡去。她是跟我聊了好多关于她学校的事情和功课方面,当然我也换着聊聊我的大学生活。她没打算睡这么早的,只是被她爸爸和妈妈给叫到旁边的房间睡觉去了,过几天她也得去学校。而经过舟车劳顿的我,又是一场激烈的晚宴后,我也是困乏其身。洗澡便回房,在睡觉之前,我想着今晚这一切。

    今晚是一个热闹的晚上,就这么热闹沸腾的晚上,我们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好多人,首先是大家到齐人数,然后就是我,然后就到了许岚。这一切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和顺理成章,只是大家都忘了大伯并没有回来。但是是真的忘了吗?还是大家不想提起,这里面一定有原因。但原因是什么呢?这也是一个漫长的夜,这一夜平静而安定,这一夜我睡的很踏实。也许是酒的原因,也许是舟车劳顿,也许想的太累了吧。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开门一看竟然是穿着一袭睡衣的齐熙。“你个丫头走错房间了吧,起来这么早?”我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我转身往床边走去,很含糊的说道。

    她悄悄关上门,走到床边说道,“哥,我有两个消息。但我分不出好坏。你愿意听哪个?”

    “我一个也不想听,我就想在多睡五分钟。”我拿被子盖住头说道。

    “好吧,一个是关于昨晚大舅没来的的原因,一个是关于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什么,大伯为什么没来啊?”我一听,被子一掀,头脑立刻清醒过来。

    “快说,快说。”我急忙的问她。

    “我昨晚回房根本没睡着,穿着拖鞋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听到我爸他们并没有打牌,好像是在讨论着某些事情。我隐约的在门外听到了,什么五点火车站集合,和大舅会合,一起去兰州。貌似出什么事情了,说是俊哥去医院了,好像很严重似的。早上的时候我去拿房间才发现他们人老早就不见了,我还奇怪。我妈和你妈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我问她们怎么了,她们也不说什么。我只好来告诉你,你去问问吧?”齐熙拉着衣角说道。

    “爷爷知道吗?”我反问道。

    “我听我妈说,小爹大清早回来把外公送到自己家里照顾屋子去了,说是自己要去一个远门出差。”齐熙想了一下说道。

    “恩。我估计是俊哥在兰州出事故了,而且很严重。他们连夜动身去了,至于我妈她们哭了,估计是担心俊哥吧。你也别想太多啦,回家去,你后天还要上学呢。”我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很平静的说道。

    “希望吧,呵呵。哥哥,我等哈就跟妈妈回去了。”齐熙说完,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恩”我答道。

    看着齐熙关门走了,我心里的翻涌一下子冒了出来。

    这绝对不是什么很普通的事故,家族的所有当家的人都过去了,这个时候还让爷爷一个人去给小爹守家。这应该是俊哥出大事了,估计是关乎性命的事情。不然,怎么会突变这么多的事情。

    等我洗漱完了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小姑和齐熙准备走,我送了一段路,还是要齐熙能在学校好好学习,听话。

    她看起来还是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十一

    这是渔北市郊区的深秋,黄色和灰色是这个季节的主流。早上在这水湾里有过往的晨风,只感觉一股冷开始包裹穿的单薄的我。我来不及多想什么,快步的走回家去。

    回屋子里,看到妈妈眼睛红红的这个样子,自己还是不由的问了一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没事”妈妈说话都发颤抖动起来,我一下子吓住了,握住她的手说道。

    “我在身边呢,我知道爸爸他们去兰州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啊?”

    “景儿,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你要有心理准备。你~~~你俊哥,他死~~~了”她很缓慢的说道。

    “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是生病了,还是意外。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不会的。应该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前几天还和他聊了QQ的,怎么会这么快?他这么年轻,才26岁,这么年轻。”我的心里突然就这么一个晴天霹雳袭来,让我整个人发抖,人是想哭却是一滴眼泪流不出来。“人呢,其实最悲伤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这句话一下子的就这么写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没眼泪,满脸尽是无奈和不干。

    “妈,我不相信。俊哥怎么就这么去了呢?”我使劲握着她的手说道。

    “大伯昨天清晨亲自打电话来说的,只是昨天是你爷爷的生日。暂时不想跟你爷爷说,他有高血压,怕他一下子接受不了。毕竟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爷爷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是缓缓再说吧。”妈妈望着我说道,“你过几天还是去看看你爷爷吧,他一个人在渔北市的房子里,反正你去学校还没有。”

    “好的,我明天就过去。”

    我深吸一口气道完,便走回我自己的房间,我需要平复一下这个心情。

    心里像是压抑的梦魇,昨晚的一切都是在假装,大家都是在假装坚强。

    只有我和齐熙,也许还有许岚是真实的,也许连她也是假装的。但一切又都是善意的。为了这个八十大寿,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很久,但是在最后还是不得不就这伪装下去。为了大局着想,若是爷爷出了问题,那将是雪上加霜。一点对事情的发展和处理起到任何的作用。我随手把这个齐熙没带回去的音乐盒打开,一直都是手岛葵的哼唱,清冷的调子里附带着冷静,就这么环绕着我的房间。

    我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关掉一切有光的东西,然后躺在床上,静静听着饱含孤独感的旋律,一种来自大自然的归属油然而生。我的脑海全部是闪过与他一起在一起的时光,他作为兄长从来是我们的榜样。

    谦让平和,乏善可成。对于这些我想的,如回光返照般一瞬即逝。

    而在人心最沉浸到这种境遇里时,手机突然亮起来。原来这世界,并不是我一个人在怀疑。到底真实的有几分,假的那部分,怎么现在想想比真的还好呢。

    十二

    “妈,爸爸他们到底去兰州干什么啊?齐熙到家了,第一句话就是这么的问她妈妈。“你俊哥他在兰州出车祸了,很严重。估计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你爸爸他们过去主要是跟他公司谈赔偿的问题,涉及很多复杂的东西。你明天上学去,自己注意安全。”小姑轻轻的说道。“恩,好吧。我去房间做作业了。”齐熙看了一眼她妈妈说道。说完,便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楼下只是传来一阵叹息声和啜泣声。

    “哥哥。我知道这件事情远远不是我的那样简单。我看着我妈妈说的时候,肯定有所隐瞒。我就想问一下,俊哥他的车祸严重到哪种程度?有没有生命危险?我是装作很开心的离开,因为我不想让大家觉得我是自寻烦恼。但是我还是想确定一下我的困惑。也许,这解答这些问题的只有你了,以后也只有你了。我真的好怕,哥哥,好怕一下子什么都没有。我只想知道俊哥他是不是还可以回来的呢?明天我就要去学校了,我会好好学习的。哥哥,你能帮我的,是吗?”

    当她的短信发到我的手机上的时候,我几乎已经是在那种灵魂麻木中的状态。所以,这个手机亮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还有她。我的这个妹妹。她的所有疑问都抛给我的时候,我也觉得她也开始长大了,开始学会去如何找寻自己的答案。但找到答案之前,要有一颗伪装的心。这一点,我在早上送她走的时候就证明了。她和我都在这些逐渐长大的过程中,由一个孩子开始转变自己的社会角色。越来越大的年龄,竟也在开始隐瞒和说谎。然后,坦然入世。有些故事,编织的多像一个喜剧。可终在知道结局,或者在自己走进真相的殿堂的时候,冰凉刺骨的真实会给我们以迎头痛击。也许,以这种姿态这么的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给她回了一个短信,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因为这个真相会传递的很快,但是就目前我还是要让她待着一个可以挽回的机会里。一丝机会,也就有了希望。

    “齐熙,我自己其实也有很多的疑惑。但就你知道的比我还多。俊哥的确是车祸,有生命危险。还在急救当中,爸爸他们已经过去了,相信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们能做的,就是默默地为俊哥祈祷平安。凡是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我们无论在何时遇到何种问题,即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要努力争取,不是吗?生活里无非就是绵绵不绝的绝望和生生不息的希望组成,每一次绝望的深处就是另一次希望的开端。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好好的。”

    这是我回她的短信,还是没把我知道的真相告诉她。其实,我也是在惊奇这个短信竟然是我回复的。我没有一次这样的让自己抉择许久,我一直以为自己做选择是很果断的。而这一次,却是出了意外。就是这样大家共同营造的局面,因为我和齐熙的局外人参与,一切都是看起来的那样真。可能这样才能骗了爷爷,也在骗了大家的心。但又能过多久呢,事情总是在细枝末节里开始出现问题。

    十三

    昔年的孩子们都去了天涯各处,我所认识的小学和初中同学就是这样。最后能够回来的人是平安,而以另一种方式回来的便是如俊哥一般,被爹妈捧回来的。我一度觉得这是老天在开玩笑,究竟为何这些突变要在这段时间里出现呢?爷爷还在等着最小的孙子出世,而连名字都取好已有十年。大伯的儿子叫田俊,我叫田景。若是女孩子,就叫田婧,要是男孩子,叫田君。所以,在这些诸多的考虑中,这一切来的就是太突然。我伤心着俊哥的去世,但我更怕他的离去会使这个平静了二十年的家族再起争端。人死了,也就是一抔黄土。而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比如大伯和大妈,因为生活还要继续,只是再也没了等待,留下的只有一副煞白照片而已。

    这是两周后的一个下午。我从大学请假回家的最后一天。而这也是田俊归来的时间。

    在一周前,我就知道了爸爸他们一直在谈着关于事故赔偿的问题。而究其俊哥真实的死亡原因,也是有去的几个人知道。但我所知道的事实,在午后洗澡的时候,突然心脏休克,旁边没有人抢救,然后溺死在了浴缸里。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的让人琢磨不透,这次我去武汉,他回渔北市,火车的时间只是相差2个小时。

    总是在冥冥中错开一个又一个的遇见,剩下的预见是世人的痴人说梦。

    以后的事情,我又成了一个局外人。我去学校的第三天才是俊哥的葬礼,因为这是“少年亡命”,过程很简单。但我还是没去,只是晚上打电话给爸爸的时候,他说买的是公墓,一切从简。

    当然,这些是齐熙不知道的。她在这些日子里也是待在学校学习,每天我都能看到她为俊哥发的祈愿说说。我实在不想去告诉她,但是这事实她终归会知道。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而这个世界总是在悲喜中交加,祸福相倚。如果说俊哥的去世是在这个家族里弄断了一个茁壮的枝桠,那么许岚怀孕的消息无疑是给这个家族又带来了勃勃生机。

    当然,这也是俊哥入土的三个月之后。

    十四

    一天又一天的奔波里,我们开始在时光流逝中消磨了很多的东西。也许多年过去,有些事情你不愿再提起,有些事情却是你急力想去知道的真相。

    当有那么一天你听到了一个关于青葱岁月里的另一个版本,当有一天你在家族的秘辛之中知道诸如此类了多年大人世界里的繁冗复杂。

    那咋舌的表情和心头惋惜,悔恨,无奈。

    -爱情,友情,亲情。

    而为什么爱情放在了最前,而亲情放在了最后,友情却是尴尬的处在中间。所有的一切都有解释。假装生活的人,死去了的人,一切都是在真相大白的时候都有归宿。

    枯木燃烧,取禾备冬。

    这疯狂的风,呼啸的风,刺骨的冷,总有一个词能形容冬天。但是还有几个月,我觉得这个校园里与望关村有一样的特点,都是有暖和的味道,只是村子多一个而已。那是人情味的深处,那是足够暖人心的的沉淀,是这个冬季快来应该储备的。

    因为我有预感,这个冬季会过的比往年更漫长。

    愿与不愿,终归是一切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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