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它说的？”苏徒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姚廷安，又看了看那头水牛，这时，水牛也转过牛头，鸡蛋般大小的牛眼也盯着苏徒看。
苏徒腾就涨红了脸，他觉得这个獐头鼠目的姚廷安简直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忍不住就要发作，再看姚廷安，却发现姚廷安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听”水牛说话。
过了片刻，姚廷安终于站起身来，招呼众人赶快走，临走的时候，还没有忘了冲水牛摆了摆手，当然，水牛也哞哞叫了两声表示回应。赶牛的农人，大约五十多岁上下，古铜色的脸上透着乡下人的木讷，他像看着怪物一般看着这群和牛说话的大人们，看得出想笑却没敢。
而苏徒却不光觉得好笑，他觉得很气人便迅速翻身上马，一时间众人荡起一条黄龙似得沙尘，飞一般奔向杏林镇北边的乱坟滩。
坟滩隐没在高高的黍米地后面，并不荒凉，甚至附近还稀稀拉拉有农人在忙碌着收秋。
“在那里！”姚廷安突然叫道，随即策马跑向坟滩与黍米地交界的一个小土坡后。
昨夜那匹灰马孤零零地被拴在一块石墓碑上，场景煞是诡异，马的眼睛通红，四蹄上包着的布磨烂了大半，飞飞扬扬的布条挂在马腿。
“人呢？快搜！”一落马，苏徒就急着吩咐卫士们围成个圈子，四处找马楠芳的下落，而姚廷安却不管这些，径直冲灰马走了过去，依旧是那样蹲在马前，像是在想和马说些什么。
众人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马楠芳的任何踪迹，又回到了发现灰马的地方。
“哎，姚大人，你问问呗？”苏徒好像也泄了气，摘了帽盔，不住地擦拭脸上的汗水。
姚廷安不高兴地回过头看了看苏徒，正想说什么。突然，那匹马像惊了一样，一边嘶鸣，一边扬起前蹄，想要挣脱缰绳，好像是预感到会有什么危险降临。姚廷安也吃了一惊，稍微起身慢了一慢，竟被灰马蹬了个正着，摔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苏徒不禁想笑，却见姚廷安像个煤球一样在地上打了个滚，一旋腿，稳稳地站了起来。
“有危险！注意啦。军爷！”姚廷安正色道。
看到姚廷安认真起来，苏徒也吓了一跳，赶忙将刀抽了出来，并示意卫士们警惕周围。
等了半响，那匹灰马仍旧在那里发疯，而却也没什么东西出现。苏徒想问问姚廷安，却见姚廷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点着了那盏宝贝灯笼，正也全神戒备地看着四周。
苏徒一愣，再不敢怠慢，将刀牢牢攥紧，横在身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正在担心，却听到“噗！”一声响。
苏徒循声望过去，竟又是姚廷安，他两手揉着肚子，却把灯笼放在地上。
“怎么回事？姚大人！”苏徒一皱眉。
“没事，没事，今早没，没那什么就出来了。肚子不熨贴，不熨帖。”
苏徒又涨红了脸，他觉得这个姚廷安处处都在那拿自己开玩笑，刚想说些什么，姚廷安却先说道“没事了，兄弟们。没事了！”
“怎么回事？老姚，你这一出一出的。”王府的卫士们却没有苏徒那般能忍耐，放下刀就冲姚廷安怒道。
“没规矩，叫姚大人！”苏徒喝道。
“哎，哎，没事，没事，就叫老姚，我爱听。小军爷也叫我老姚，咱不是什么大人小人的。”姚廷安絮絮叨叨地说。
苏徒横了他一眼。
“我想是因为这个！”姚廷安避开苏徒的眼神，伸手从马屁股上捏下一只牛虻。果然，那匹灰马也不再嘶鸣挣扎了。
“那你瞎说什么，吓死老子们了。”有的士兵一看，急道。
“唉，怪我，怪我，他也不熨帖，屁股不熨帖，和我一样。”姚廷安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苏徒看了看他，却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刚才一定有什么事发生却被这个小老儿轻轻揭过了。
“出这么多汗啊，姚大人！”苏徒板着脸对他说。
“啊， 啊。”姚廷安有些走神，好像刚刚干了什么特别劳累的事情一样，整个人看上去都疲惫极了。
“您这肚子看来是，特别不熨帖啊，是吧。”苏徒一边说，一边抄起那盏灯笼，四处翻看着。从上面看下去灯笼并无异状，但是苏徒却发现那个灯笼的罩子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个细细的小孔，他指了指这个小孔，又看了看姚廷安。
姚廷安避开苏徒的目光，走过去解开了灰马的缰绳，那匹马冲姚廷安响了响鼻，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跟上它！”苏徒吩咐道。
“且慢！军爷，咱们赶快回京！”姚廷安背对着苏徒说。
“怎么？王爷可是让咱们拿住马楠芳...”
“赶快回去，不对劲，这马就这么被栓在这里，说明人是很从容走的。或者说是压根就没走，而是折了过去。”
“折了回去？”
“不对，不对！中计了？快！”姚廷安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像疯了一样，跳上马，拨转马头就往来时的路上跑。苏徒一看不对劲，也赶忙上马跟上。
苏徒追了一阵，挨到和姚廷安并驾而行的时候，大声问姚廷安“怎么了？”
“那头牛！那头牛！骗我！方才那个老农就是骑这匹马的人！”
“是谁？”苏徒又问。
姚廷安嘀咕了一句什么，苏徒没有听清楚，再想问姚廷安紧打了几鞭，又跑在了前头。
再也没有比这趟差事更叫人难做的了，本就乱七八糟的，又加上了个莫名其妙神神秘秘的姚廷安，苏徒最不耐烦这号人，可现在偏偏碰上了。没办法，心烦归心烦，事情还得办。他只好紧紧跟在姚廷安马后，生怕再把这位活宝给跟丢了。
不多时，众人就又杀回了京城宣德门下。
城门大开着，守城的士兵仍旧像往日一样钉子般站在那里，注视着来来往往车马行人，像是并不曾知道昨晚这里发生的可怕一幕。苏徒下意识地往城楼扫了一眼，那间房子关着门，隐隐可见上面已经贴上了白色的封条，仿佛这薄薄的两张纸就能够阻挡住牛鬼蛇神的侵扰。
姚廷安跳下马来，在人群中细细搜索着什么，苏徒站在他身后没有打扰，看着他佝偻着身子，眯起眼睛的样子，苏徒心想，这才是一个捕快应该有的样子吧。
“在那儿！”姚廷安一指远处，苏徒一看果然南街上一人、一牛的背影正在缓缓往前走着。
“跟上他！离远些，看看他要干什么。”苏徒吩咐手下。
“姚大人，这老农是？”
“马楠芳！”姚廷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南街上。
“他，是凶手？！”苏徒也盯着渐渐跟紧的目标。
“绝对不是！”
“怎么？”
“傀儡师怕蒿草，刚才那里有不少蒿草吧。”姚廷安低声说。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姚大人！”苏徒说。
“你知道，马楠芳是谁？”
“谁？”
姚廷安回过头，盯着苏徒，咬着牙说“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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