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大外公去世了。一周前，大外公正式下葬。到今天一切都算尘埃落定了。却总有一些话想说，又不知对谁说起，便想着写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这一代逐渐长成大人，尽管可能自己还没有做好长大的准备。而看着我们长大的那一拨人也在一个接一个的谢世，自然规律，无能为力。在这之中，大外公的离去让我感触颇深。
他辞世那天我远在千里之外，但第一个在群里看见了他离开的消息，附带了一段他弥留之际的视频。看见视频里他瘦骨嶙峋，眼睛已经凹陷，我一阵惊愕，根本不敢相信视频里的人就是自己的大外公，毕竟在我的印象中，他不说孔武有力，也是健硕挺拔。不曾想，现实竟已衰老至此。我想之所以说他的离去让我感触颇深可能也正是跟这前后的鲜明对比有关吧。
大外公和大外婆育有6个孩子，4儿2女。儿女成家之后也是瓜瓞绵绵，重孙都有五六个了。逢年过节真聚起来30多口人熙熙攘攘的，在整个村子里绝对是屈指可数的“大户人家”。那些舅舅们多是60年代到70年代初生人，大外公和大外婆抚养他们成人是吃了大苦头的。这样的人丁兴旺的家庭，大外公和大外婆本该是颐养天年。
若说变故，我想可能是几年前大外婆的离世吧。究竟是几年前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那一年的腊月二十五——大外公的生日。他们本打算去大舅舅家里庆祝生日，大外婆回屋去找袜子，进去许久都不见出来，等到大外公们进去看的时候，发现大外婆已经摔倒在地，赶紧将她送进医院，得知是突发脑溢血，没过完二十五当天，大外婆就撒手人寰了。也就是那一年，大外公的生日也就成为了大外婆的忌日。也不知这是缘还是孽……
那之后，大家就开始商量大外公的赡养问题。由最初提议的一人一年轮转，到后面的一人一个季度轮转，再到最后实际执行的一人一月轮转。不知开了多少次家庭会议，不知进行了多少拉扯。这其中的原因纠葛，各有说辞。但是大外公心里是很敞亮的。只记得后来他曾对人说起：一年365天，我最怕腊月二十五那天。因为那天既是生日也是忌日，更是商量他来年赡养方案的会议日……
再后来，大外公就在一月一次搬一次家的辗转中度过了自己的晚年。在我看来是很唏嘘的。我也一直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对父母能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将6个子女养大成人，反过来在这么好的条件下6位子女赡养不好一位老人呢？
直到后来我才慢慢思考明白，父母子女一场，在爱与被爱上，子女多是亏欠了对方。当父母养育儿女时，是孕育希望，是有十分便给十分。子女赡养父母时，多半是会在父母与小家之间做出取舍，有十分未必能给七分，会考虑到父母的离去是必然，可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还得继续，会设想投入之后人财两空的境地，会犹豫，会舍弃。倒也不能说他们不孝，只能说在自己实力之下，没能做到最好的两全。
听闻大外公的葬礼办的很是热闹风光，鞭炮声响彻山谷震耳欲聋。花圈层层叠叠堆满坟茔。人们口口称赞，直夸儿女孝顺。下葬那天舅舅们在坟前哭到需要人搀扶，这最后一场的送别，倒是了了生者心愿。
渐渐地…子女也成为当初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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