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八月初六
我母亲生来就一美人儿——她无论何时都那么美丽动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小时候,总瞧见她对着镜子洋洋得意:我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尽管这句话本身并无大错,可那副表情却令我不由想起魔镜,魔镜……
读书那会儿我贪睡得厉害,不愿早起。于是,每当清晨,她都悄然来到我的床前,以绝对高八度的嗓音大吼: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有次她谈起一个脾气暴躁的同事,这样形容道:我从来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头顶都要冒烟了,几乎可以煮泡饭了。
一个寒冷的冬日她独自步行去探望奶奶,归来时已过傍晚。为赶着做晚饭她选择了一条极欠安全感的近路——那是一条沿着苏州河幽幽蔓延的寂寞荒凉的小道,另一边则横睡着一排废弃的工厂。
当时夜色已降,路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路上寒风飕飕,不见一个行人,四周更是安静得令人窒息,连狗吠声也没有,完全可以拿来当作拍摄鬼片的背景。
她回来后直叫恐怖:吓死我了,慌慌张张跑过去的。父亲笑她,怎么没遇上强盗啊,她白了他一眼,哼哼道: 那是我运气好,碰巧强盗在吃晚饭,没出门。
我一直知道她与父亲是一见钟情——至少对她而言是如此。这个怦然心动的瞬间就仿佛曼妙的小夜曲,多年来始终倘佯于唇齿间,如永恒的幻梦,清香萦绕。
我每次相亲回来,她都问我,怎么样,有无一见钟情?得到的答案当然为否定。
她满脸遗憾:我与你爸爸可是一见钟情的呢。然后一转身,脸上又立刻浮现出少女般甜蜜的微笑,好像那场风花雪月就近在昨天。
我有时走在路上,会忍不住想起她的这副笑容,常常都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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