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别,再难相聚

作者: 陌上红裙 | 来源:发表于2017-04-08 16:39 被阅读513次
    此一别,再难相聚

    妹妹在车站接到我的时候,已是泪眼婆娑,我的眼睛也变得模糊起来。我知道,近几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等妹妹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我急切地问她:“阿爸他怎么啦?”

    妹妹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声来,但我还是听到了“阿爸住院了,今天刚出院”这句话。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如果说之前一直都是担心,那这次就是害怕,害怕从此我们就失去了父亲……

    在父亲的小屋里,我们兄妹五人又一次团聚。上一次的团聚是在年前,在乡下刚建成的新房子里。我们围在父亲的身边,父亲拉着我们的手,挨个儿问这问那,我们叽叽喳喳的抢着说个不停,他很开心地听着,笑着。

    现在,只过了短短的几个月,再见到父亲时,已不见他往日那硬朗的模样。他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微闭着。听到我的说话声,他努力将身体往床边移动着,他睁开眼,喊着我的乳名:“阿群,阿群!”我答应着,慌忙跑到他的床边。

    我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还是那样温暖,只是少了从前的那份力量。我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被他的大手拉着送我上学的情景之中。

    父亲安慰我说,别担心他,他的身体不会有事的。

    我装作很轻松的点着头,其实我的心里已似万箭穿心般疼痛。但大姐和哥哥刚才在门口迎到我时,特意叮嘱我,不要在父亲面前伤心流泪。他们说,此刻,我们的心情直接影响着父亲的身体,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坚强,必须面对现实。

    而现实是,九旬老父亲的身体已每况愈下,很多老年的疾病已缠身。住了一个星期的院,也未见好转。医生的建议,使同样是医生的大姐悲痛欲绝。虽然大姐一直劝我们不要难过,但看得出,她也是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姐按照父亲的要求,盛了小半碗米饭和一些素菜,父亲坚持要坐起来自己吃,我和妹妹也端着碗坐在他床边陪他吃。他喊着我哥的乳名,很费力地说,儿啊,爸不能陪你喝酒了,你就一个人喝两杯吧。我哥答应着,背转身之后却在悄悄的抹泪。

    我知道我哥一定是想起以前每次回来时,父亲总会陪他喝点酒。虽然父亲平时从不喝酒,但我哥一回来,他就早早地将收藏在床底下的几瓶好酒找出来。因为父亲吃素,所以菜肴总是很简单,但尽管是几样素菜,也丝毫不影响他俩喝酒的兴致,他们父子俩一边喝一边聊着。

    他们聊天的声音特别大,因为父亲的耳朵有点背,我哥总是把声音提得很高,常常引得路过的人们都走近窗前看他俩。而他俩聊得甚欢,全然不知他们父子把酒对饮的镜头感动了多少人。

    但这样温馨幸福的镜头怕已是再难寻,因为父亲的身体已不允许……

    吃过饭后,父亲和平时一样要午睡一会。我们兄妹五人在外屋又开始难过落泪。

    我们都接受不了父亲身体很不好这个事实,尽管他老人家已是九十岁的高龄,可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没想到他这次竟这么快就病倒了。

    我们多么希望像今天这样在他身边团聚的日子多些、再多些。哪怕再有个十年二十年的,那该有多好啊!

    “人活百岁,也终有离开的一天,就当阿爸又要出一趟远门吧!”大姐站起身,一边揩着眼泪一边劝慰着我们。

    我已然不顾自己满脸的泪痕,径自走到屋外,在屋后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我的泪水依然流个不停,对父亲的依恋,对父亲的不舍,还有对父亲的感恩,都令我的情绪难以平静。

    大姐的话让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父亲的一次远行,虽然年代久远,很多细节已模糊,但那时我们对几个月都杳无音信的父亲的那份担忧,却始终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记得那是初夏时节,那一年,我们家乡的红花草籽大丰收。村里的人不知听谁说的,说是江西那边红花草籽的价格很高。于是,父亲和村里另外几个人,收购了一批红花草籽,坐车先到安庆,后从水路运往江西。

    眼下正是红花草争相吐艳的时候

    父亲离家后没多久,母亲和我们兄妹就陷入了对父亲深深的担忧中。怎奈隔山隔水,又无以联系,只看着时间一天天的往前溜,却不见父亲归来的身影。

    村里第一批卖红花草籽的人终于回来了,母亲领着我和妹妹急冲冲的前去打听父亲的消息。母亲挤进同样前来打听的人群中,焦急地询问我父亲的近况。

    那乡亲从头到尾的说给众人听,很多惊心动魄处我都忘了,只记得说到满载着红花草籽的机帆船,在鄱阳湖上遇到强台风时的那种险境时,我感到母亲的手在发抖,而我和妹妹也吓得哭出了声。

    母亲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妹妹伤心地回到家,两个姐姐和我哥也早听说父亲此行的凶险,都在一个劲地擦眼泪……

    就在我们伤痛得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一天,镇上的邮递员送来了一封电报,传来了父亲一行一切平安的喜讯。我至今仍记得那短短的电报内容:“籽已售,平安,勿挂!”发报地址是南昌市某邮电局。

    那天是农历六月初三,恰好是二姐的生日。母亲和我们都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记得母亲那天烧了很多好菜,说是给二姐过生日,又说是庆祝父亲平安无事。

    没多久,父亲回来了。虽然是一路险象环生,但终于还是化险为夷而且还小赚了一笔钱返乡。但打那以后,胆小的母亲再也不同意父亲出门挣钱了。母亲说,一生不出门的人是贵人,即使在家喝粥,也比在外吃山珍海味的好。

    而幼小的我在那以后就记住了有个地方叫南昌,那是个好地方,因为那年父亲平安的消息就是从那个地方传回来的。我也知道了有个风浪很大的鄱阳湖,以至于很多年后,到庐山旅游时,站在那个有名的景点“含鄱口”,看着一望无际的鄱阳湖时,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父亲当年在这里险些遭遇不幸……

    但那次纵然再危险,父亲还是毫发未损地回到了家。

    可是,这一次,年迈的父亲,将真的要离我们远行,而且,再无归期……

    回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冬天,母亲也是在我们万般不忍中离世。五年多来,对母亲的思念不但未减,反而与日俱增,每每忆起母亲,那种痛心,无以言表。

    好在父亲还健在,我们的家还在。我们五兄妹经常从各地聚拢到父亲的身边,像小时候一样的欢快,一样的亲切。我们都一样的怀念我们的母亲,更多的话题是围绕母亲在世时的种种回忆。

    可如今,父亲也将要和我们告别,而且,这一别将难有再相聚的日子……

    含泪写下这些文字,却难以写尽心中的痛楚!作为子女,我们终究要面对父亲这再无归期的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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