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秘境

六点半到天空还灰蒙蒙的，太阳还裹着厚厚的云彩在酣睡，只是天边开始微微亮起来，郑乾已经无心睡觉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把闹钟关掉，他比闹钟醒的早。

如昨晚的计划，他决定去干一趟早市，早市就在小区前面一个路口，郑乾昨晚就盘算好，要买一些蔬菜，如果碰巧遇到好的五花肉，他要买一块，回家做把子肉，如果碰到便宜些的牛羊肉，他也要买一些，牛肉达成肉馅，做牛肉丸子汤，羊肉拿来炖或者红烧，郑乾感到秋天的凉意，空气里夏天的燥热彻底的消失，无影无踪，只剩下秋天的萧瑟带着微微的凄凉。

今早的厚厚的云层，让郑乾以为今天是阴着天，如此可能又一场秋雨，这周似乎都在秋雨中度过，每下一场，寒意就多一些，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是确然的。

郑乾悄悄地从熟睡的妻儿身边走过，小心翼翼地打开柜子，摸索出卫衣和长裤，穿戴整齐就出了门。风吹来 小区里的树莎莎作响，山楂树也结了青色的果子一串一串的，微微透着红，在过个把月，这果子就会红彤彤的了，担着这些果子往往等不到完全成熟就被调皮的孩子打下来当做武器。

郑乾在风里游走，很轻快，路边的井盖被一块方形的红纸贴着，郑乾立即就明白今天有人结婚，果然走到大门口，红色的弓廊已经立起来，小区门前的喷泉小广场上摆着四五排古色古香的长凳，都是大红色，两个年轻人给一位长着递烟，脸上洋溢着笑。凳子一边是金色红色的狮头，这是要舞狮子的架势，郑乾三步一回地往前走，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他还是要赶去早市，早市之所以是早市，那自然有时间的，往往早市在七八点钟就结束了。

郑乾一路紧赶慢赶，路上不是碰到同向而行的大妈，领着布口袋，也有开着电动三轮车的老夫老妻，老爷子开着车，老奶奶安静地坐在后排，眯缝着眼睛，似乎在养生，也有穿着紧身裤的年轻男女从对面跑来，胳膊在胸前摆着，迈着轻快的步子，呼吸有些紧密。

到了十字路口，人就更多了，开始堵车了，路边停满了自行车电动车即紧挨着，只留下两三人宽的小过道，郑乾紧紧跟着人流往早市里面走，后面的电动车开始滴滴地催促，郑乾皱了下眉没理后面催促的人，人这么多，按也白搭啊。门口摆着水果摊，莱阳的大梨，西瓜，西红柿，葡萄罗得高高的，卖早点的小摊前开始拍起来产长的队伍，小商贩一手端着碗，一手灵巧地从大缸里摇出白嫩嫩的豆腐脑，颤巍巍地，还冒着热气，浇上一层麻汁，撒上香菜和蒜末，再淋上一勺红辣辣的辣椒油，热腾腾地，商贩擦着汗，把碗里的袋子手口递给客人，嘴里还在吆喝着，亲热地问下一位是要豆腐脑还是胡辣汤。旁边的炸锅里，金黄陈亮的油条在锅里打着滚，散发着油香，小哥用筷子和漏勺配合着把小臂长短的油条捞出来，散在旁边的不锈钢铁盒里，焦脆的油条发出滋滋啪啪的声响，郑乾看到有小孩子的咽了咽口水，拉着奶奶地手，眼瞧着油条，奶奶也看着金黄的油条，抚摸着孩子的头，快乐，快了，快到咱了。排在前面的年轻小伙往旁边已让，让老奶奶和小孩子先买，奶奶一边从荷包里数着零钱，一边感激地对年轻人呐呐呐地道谢，小孩子已经从塑料袋里，捏出一根来，要了一大口，烫得呲牙咧嘴，让油条在小嘴里翻滚，就是不舍得吐出来，然后咕咚囤到肚子里，用手在嘴边闪着风，呼呼地吐气，另一只手还向前伸着，奶奶心疼地斥责着孩子贪嘴，不给他，还把塑料口敞开着，让风把刚出锅的热气吹散掉，笑着呵斥小孙子贪嘴，小孙子则围着她碰碰跳跳的，似乎早已经把烫嘴的事丢到九霄云外了。

郑乾跟着人流走，路边两个肉摊，三五个伙计挥动着砍刀，碰碰地剁肉声像擂鼓一样。买肉的大娘要了一大块五花肉，让伙计把猪毛撩一撩，嘴里喊着“撩一撩炖肉香”，熟识的客人跟肉摊的伙计开玩笑，“今天怎么没看到老板来？”，伙计用油腻腻红彤彤的大手摸了一把汗，努努嘴，老板没来，董事长在呢，人都往肉摊后面躲在两个伙计后面的老年人看去，他精神矍铄，面容也泛着光红彤彤的，冲着人笑，眼睛聚晶会审地聚焦在伙计的案板上，似乎都是他的徒弟，有顾客秤完了，高高的 他还拍着伙计，让再添些瘦肉到袋子里，免费送。

菜摊前也围满了人，有弓着腰的有蹲下来的，都在成堆的蔬菜前仔细筛选，要把最新鲜的菜扔到自己框子里，着场面不亚于选女婿，小商贩高声喊着，小油菜一块五一斤了，沙瓤的西红柿3斤了（10块三斤），这里的小商贩从来不用喇叭，都是用嗓子喊，有得吊门高 有得羞涩一些，年老的大爷都不怎么吆喝，只是小莹莹地看，人们就主动围过来，自然都是老主顾了，这不足百米的小早市，似乎把周围小区的人都聚拢来了。

郑乾走得全身是汗，他跟着人潮走，却不感到拘束和压抑，一切都是慢悠悠地，没有路线和指挥，却竟然有序，郑乾只需要跟着人流从一边再折返再从另一边溜回来，手里已经多了金灿灿的大油条，香浓的豆浆，沉甸甸的新鲜排骨。

他还是从三人宽由自行车和电动车构成的入口出来，前面的树荫和水泥路上已经有了一道金光，太阳出来了，原来不是阴天 也没有秋雨，这里已经暖洋洋的了，依稀有夏天的热烈，却一点也不焦躁，风是温柔的，眼光也是温柔的，早市的烟火气，像隐藏在神秘古迹中流传千年的古老秘密，郑乾好像游览了一个秘境，烙在心底一层暖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