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两口子是模范夫妻，丈夫张勇高大威猛，英气十足，老婆王雪温柔美丽，善良大方，俩人结婚以后感情一直很好。
腊月的一天突然下起鹅毛大雪，张勇一大早就开车带着王雪去岳父家里吃晚饭，岳父家在一个山旮旯里，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偏偏人多车也多，地方虽小，什么设施却也健全，有几座光出矿的矿山，总归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小县城，只要有钱，车马就多，特别是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了，所以一到年底就水泄不通，两口子特意天还没亮就出发就是为了避免车流的夹击。
“你开慢点！估计马上就要封山了，你看地上的冰多厚”王雪心里有点忐忑，马上就到交通事故高发路段，那是一个特别陡峭的斜坡，去娘家必经之地，平日里骑自行车都撞死过人的地方，这冰天雪地里上这个坡可是要拿着高空走钢丝的十二分谨慎来。
王勇没说话，眉头紧皱着看着前方，踩离合像踩在棉花上，他的心里也有点犯怵，加上暖气不足，脚尖有点凉透了。
“这该死的天！”雪花飘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刮出一层厚厚的积雪，像千层糕一样漂亮地堆积在一起。
“翻过这座坡就到家了，别急，慢慢开。” 王雪安慰他。
两夫妻一齐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前方，车慢慢挪到半坡上。
“砰！” 夫妻俩坐在车上打了个趔趄 ，车屁股被顶了一下。
张勇的怒火一下子烧到了头发根上，“这么厉害的天！还敢在坡上追尾，是找死吗？” 他掀开车门就往下冲。
王雪一把没拉住，心里直打鼓“不好不好！”
张勇的脾气属加油站型，比煤气罐更猛，点起来就是大爆炸，万一干起仗来就没完没了，本来路况就不好，再加上天气还恶劣， 虽然现在路上没几个人，但是再过半拉小时后面铁定一大票车要排着队等着过坡。
王雪跺着脚，她的脚又麻心又急，下车以后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勇那边看到自家车屁股瘪进去一块，怒气更大，抡着胳膊就使劲拍后车的车窗，大掌拍得车门山响，这是一辆跑乡下短途的小班车，车上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乘客，司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看到怒气汹汹的张勇，吓得烟都不敢递了，王雪急忙小跑过去拉着张勇的衣服，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让他消气。
张勇本来想大干一场，看到师傅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气消了一点，抡起来的胳膊也往回收了些。
“兄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家里有点事比较急，就开得快了点。”师傅将头伸出车窗外，雪花落在他毛发稀疏的头顶上，有些滑稽，一个40多岁的瘦小的中年男人。
“那你说怎么办？”张勇屈起手指敲了几下他的车门，“你给我下来说话！”
司机哈了一下手再搓起手掌来，也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心虚，他的嘴唇抖得很厉害。
“你说怎么办。”师傅怂头日脑地从班车上走下来。
王雪看到师傅这样的表情也有些不忍了，按张勇的脾气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王雪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解决办法，小班车上坐着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乘客都把头探出来往外看热闹，这在坡上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万一车轮打滑没有刹住，这一车人滑到坡底就要出大事。
这样干耗下去没有意义，王雪拿起手机“咔咔咔” 快速拍了几张照片，走到张勇旁边拍了一把司机“你把身份证押给我吧，还有你的电话号码，车子的事等雪天过了再说。”
“哎！哎！”师傅忙不迭应声。
“这么艰难的路况你也敢跑这条道，还敢超车，挺大胆，遇到我老公算你运气好，他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下次注意点！”
王雪知道张勇喜欢戴高帽子，夸两句至少能消一半气。
张勇望着打圆场的老婆一时也愣住了。王雪是一个脸皮薄的人，他不好驳她的面子。
司机看了一眼张勇，见张勇没反应，连忙把身份证递上去，报了号码，讪笑着对张勇说，“你堂客真是一个好姑娘，你有福气。”
王雪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
回来的路上，王雪偷偷亲了张勇一口，张勇笑道“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事都喜欢打哈哈，是不是看那个司机可怜，不忍心啊？”
王雪也笑，“那一车人等在那里，这么窄的路，等报警处理完毕早就水泄不通了，还耽误大家的时间，我看这车撞得也不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弟在汽修上班，叫他随便整一下就好。”
“好好好，我的好老婆，就你顾全大局！”张勇捏了一下她的脸。
王雪暗自庆幸对方也是个不爱生事的人，张勇虽然有些虎，但还比较善良，如果遇到的是跟他一样的二愣子，非得在雪地里打起来不可。
到了娘家，刚好赶上杀猪，地上淌着一大摊血水和褪得一缕一缕的猪毛，一只猪倒吊着挂在屋檐下，旁边防着一个大木桶接猪血。
“阿雪来啦！”杀猪师傅大老远就喊着。
“哎，阮叔，辛苦你啦！又来我家帮忙！”王雪笑着冲他回应。每次看到这种场景她总是有些犯怵，赶紧往厨房方向一溜小跑。
厨房的壁橱旁生起了大柴火，熊熊火光让整个室内暖烘烘的，王雪坐在东南方的角落里，那里最避风最暖和，她就着柴火烤她那双冻疮手，张勇跑去找岳丈讨人参酒喝了。
“阿雪，你吃几个饺子？”王雪她妈从门外走进来掸了掸身上的雪，看到女儿坐火炉旁一点都不意外。
“是韭菜馅的不？”王雪问。
“肯定啊，知道你要来，不会给你包香菇馅的！”王雪她妈笑道。“我知道你讨厌香菇。”转身开始张罗着。
还没过年就已经有了年味，雪落无声，整个村庄都裹着一层苍茫的白，透过窗户放眼望去，天地浑然一色，有小孩时不时放炮竹，空气中弹出“砰！”的一声，声波便开始向周围蔓延，下雪天的静谧和一下下炸开的炮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静而热闹着。
膛炉燃烧着，王雪用火钳夹了一下炉灰里埋着的红薯，有点软，接下来就可以吃了。
这才是真正的年味！虽然城里都禁鞭了，但是乡下这一块暂时还没人管，没有炮声的年怎么样都丧失了一些味道。王雪心里暖洋洋的，掏起手机就给篝火拍个照，准备发圈。
结果刷到一条视频，“大高坡出车祸了！”
王雪不敢点开视频看，她立马发了一条微信过去给好友。
“出什么事了？”
“刚刚经过的时候，一辆班车没刹住，一车人都滑到坡底，刚好在十字路口跟一辆货车发生碰撞，一车人据说死了6个，地上都是血，吓死我了！”好友回复说。
“张勇！过来！”
“媳妇，怎么啦？”张勇从客厅快步走过来。
“你看！”王雪把手机给他。
张勇点开视频，一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客车，几个生死未卜的人躺在肮脏的雪地里一动不动，身上流下来的血和地上肮脏的灰雪混成一团，还在向旁边蜿蜒，客车里还有几个乘客在大声哭嚎着，车门变形得厉害，他们卡在里面动不了，旁边围观的群众有的大叫，有的叹息，视频拍的摇摇晃晃的，隐约听见有人在里面说，“从半坡滑到坡底，哎！都是这天气惹的祸！”
坐在火炉边的张勇头发还是渗出汗，身上像化了一块黄油一样黏糊和难受，他望了一眼王雪，王雪也正看着他。
“砰！”厨房门被推开，王雪她弟王凡大手大脚地走了进来。
“阿姐，姐夫你们来啦！我跟你们讲，刚刚在路上出车祸了，幸好我是走路回来的，不然根本没办法过身！”王凡把外套脱下来放在墙壁挂钩上，抄把椅子走向火炉边坐下，王雪往旁边挪挪。
见两口子没吱声，他继续说，“一辆班车在半坡上跟一辆小汽车追尾，两个车的司机都下来打架，把乘客扔在半坡上，那么陡的坡，班车直接滑到坡底正巧跟一辆货车对撞上了，那场景惨不忍睹啊！你说那俩车司机的脑子里是不是装的屎？”
张勇一把将王雪的手背紧紧握住，王雪翻过手掌来跟他十指相扣。
远处传来彩珠筒绽放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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