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之前，我曾写过一篇文章，题目为《浉河岸边的烟火》，内容为夜行河边的所见所闻，至于烟火的意思，大概与百姓生活相雷同。细究起来，经查，一为炊烟意，《史记·律书》：“鸣鸡吠狗，烟火万里”。二为指烽火（边警）意，《汉书·匈奴传》：“北边自宣帝以来，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三为为熟食意，道家所谓辟谷修道为不食烟火。四同“焰火”。 或作火烟，火焰或炊烟，《南齐书·五行志》：“日入后，土雾勃勃如火烟”，即为此意。由烟而火，亦或由火而烟，亦不重要。只是数年过去，岸边的烟火，倒真有了烟火之意。
入夜，这一段路是通明的，路灯，挂在树枝上的霓虹灯，小摊贩用来照明的灯，明亮以及昏暗的，闪烁以及长明的，风光之下，是翘首期待和来来往往的人。过去，摆摊设点的多是中老年人，近些年，尤其是最近三两年，这个队伍焕发了青春，青年人取代了中老年人成了主力，夜灯下尽是些年轻的面庞，男的，女的。年轻人原本就是富有生机的，从夜幕降临到东方破晓，三四个凉菜，十几串烧烤，三五瓶啤酒，几个人围坐一圈，东扯葫芦西扯瓢，说着说着一夜过去了，然后，白天进入夜晚模式，睡觉，睡醒之后，补充又一天夜晚凉菜烧烤原料。这样的更替，夜晚忙碌，白天疲软，周而复始，青春在悠哉悠哉之中东流了，这无论对逝去的青春或是消失的年华，都是好事情，不多琢磨，不左顾右盼，熬好夜，睡好白天，保持规律，经营者和顾客皆大欢喜。乐不思蜀，此之谓也。
至于烟火，也不算名副其实，有红彤彤的铁架子上炭火冒着烟火肉味的，更有更新换代通电发热做食物的，这是个不同于旧时期的时期，科技融入了烟火，融入了岁月，正如其他更多不明就里的东西融入食物、空气、水和大脑。河边除了来来往往的人流，来自河边的带腥的空气，还有菜羹冷炙油水啤酒渗入地面经过蒸发形成的具有复合气味，这种气味来自于食物、水和人的唾液（也或许还有其他什么液体），却又不同于它的前身。事物往往就是这样，升华或者堕落，都产生了不同于其本身的新情况。好在河流中的水和河岸上的树依然如故，努力向好，努力扮演者拯救者的角色。
汉字之多，多到足以令一位饱读诗书的学问人汗颜，可常常被人们拿出来用的字词，却是那么些常用的，譬如这里的烟火，一段河岸而已，大牌子上写着烟火，小牌子也写着烟火，有大字的烟火，又有小字的烟火，有黑体的烟火，也有楷书的烟火，忙着无暇欣赏，闲者细看有趣。当然还有“诗”和“远方”。顾客关注的是今晚这几个菜要花多少钱，吃喝之后会不会拉肚子，摊主关心的是熬几个夜晚能把这个月的摊位租金赚上来，前面那几位慢悠悠走着的哥们会不会在我的摊位上坐下来，至于烟火不烟火，或者什么是诗什么又是远方，只有那些拿烟火、诗、远方做文章的人去关心了。所谓的烟火，所谓的诗和远方，比起必须挣到手用以支撑生活的散碎银两，总是要轻飘的多，虚幻的多。
盛夏的夜晚，燥热难耐，蚊虫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灯光一开，不请自来。摊位上成千上万的小小飞虫，前驱后至，驱不甚驱。对面的大帅烧烤索性熄灭了灯，黑灯瞎火少打扰，当然也会影响到生意。李大姐则不然，青冠冠的凉粉可不容蚊虫造次，于是乎，撸起袖子，手持qiang—s（一种杀虫剂品牌），按压之下，白雾迷蒙，蚊虫纷纷落地，作垂死挣扎状。烟火，药雾，灯光，眼神，相映成趣，交相掩护，一曲节奏离奇的乐章，未谱已就。
其他还有什么呢。其他就是我了，高低不定的血压和忽冷忽热的心情，只有到河边走走才好些。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心情一郁闷，就到河边走，走着走着，就平复下来了。
这烟火，有一功的。
2024年7月7日于浉河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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