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地,念起了赤楠。玲珑小叶,娇艳红芽,招摇于丘陵间。
在我矮矮的土角墙、青青的蝴蝶瓦的童年里,赤楠,是不可错过的风味。
赤楠(Syzygium buxifolium),属于桃金娘科蒲桃属植物,全世界约500种,我国约72种。赤楠叶小而密实,看上去像层叠的鱼鳞,又称鱼鳞木。
说到赤楠,可能不知为何物,但说到“乌果子”,赣南人马上会“哦”地一声恍然大悟。
这是立冬时孩子们相邀的暗语,“走,去摘乌果子”,兴高采烈的语气极富诱惑力。
赣南客家方言里的“乌果子”,也宜于联想,果实圆而乌黑。
我时常回想那被遗忘的儿时的乐趣,忙碌在农事间,放牛、赶鸭、种地,小时野得很,大人稍移开视线,人就不见,撂下一堆活儿。邻里谁叫,立马嗖地风一样跑去。
秋冬的山里,很有意思。且不说红的黄的绿的形状各异的叶,小的时候拿着自然课本,照着书上的样子去找落叶,拼成大象、乌龟、金鱼,更不用说满山的金樱子、乌饭子、山捻子,属于孩子们的丰收。
而我最喜“乌果子”,它们藏在芒萁丛、松木下,耐心找找,它们不会让人失望。一株灌木上,总会吊着许多果实,然后谁发现了立马会喊同在寻找的伙伴,一起享用。
“乌果子”有时也不好找。如果芒萁过于茂密,就要费劲一些。有时候它们长到出耸的山壁上,就得想法子用木棍去勾。
当然,山上的赤楠味道也并不都好,有的肉质多、有的少,有的熟透、有的还涩,所以我们小孩子要到处找。岔开,踩过芒萁,我们很乐意开辟新的路径,有时候找到几颗特别大的,塞进嘴里细细品果子的甜,一整天就能很快乐了。
赤楠的果肉不会太多,通常含在嘴里舍不得马上吃掉,等到一丝丝的甜都滑进喉咙,还要用牙鼓捣圆圆的种子。
走在青山上,舌尖不断试探种子的结构,牙齿轻咬,咬掉一层薄膜,圆核自然分成两个半球。试探之间,意犹未尽。
在我的童年,每年赤楠都要成熟,照例小伙伴们会如约喊“摘乌果子去”,我也不顾了地里的菜、栏里的猪、笼里的鸡、大人可能的责罚,一溜烟上山去。我无法想象这会发生什么变化,穿梭山林,染黑的舌头感受到的就应该是那甜。
可是,此刻我身处繁华之中,一切变了,不复孩子的乐趣。
读研究生的好友说:你去游历吧,我呵呵呵笑。
创业的同事说:一起干吧,我呵呵呵笑。
大学的同学说:找点什么事做吧,我呵呵呵笑。
稳稳坐在写字楼,窗外一粒粒灯光绚烂,像极了吊着的一粒粒赤楠果子,照亮我儿时的山林——
“走,去摘乌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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