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 ] 在医院

（“回忆是一片森林”公众号第218篇原创文字）

一、候 诊

妻子预约的是肝部的CT检查。

我们按照提示，到了三号检查室门口，在椅子上坐着等候。显示器里，妻子的名字排在第四位。

“时间刚刚好。”妻子笑了。

几年前，妻子在一次B超检查中，意外发现了肝部有了点问题，到了广州的大医院检查，确诊右边肝部边上长了一颗长约12厘米的血管瘤。根据医生的指导，每年复查一次，若无异变，可以不用理它。

最近，妻子的肝部觉得不适，这让她有些担忧。嘴上笑着说没关系，心里总归有些不安。

“对，不早不晚，刚刚好。”我也笑了，心里却希望能快一点进行检查，快一点看到结果。

一个人，若有所求，时间似乎就缓慢了下来，等候似乎也成了一种考验，或者折磨。

特别是——在医院。

二、争 论

走廊那头来了一群人。推着一张病床，旁边的几个人不停争论着。

他们慢慢靠近，事情好像也清楚了。那是一次交通事故，一辆小汽车在马路上转弯的时候，与逆向行驶的电动摩托车发生了碰撞。摩托车手头部着地，伤得不轻。交警还在现场处理，双方部分亲属先将伤者送到医院。只是，就责任的问题争持不下。

伤者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昏迷，安静地躺着，在争论声中安静地躺着。

候诊显示器有了变化，在排队的名字上方，加上了一行字：急诊，***。

“遇到急诊，可以理解。没事，我们再等等。”我对妻子说。

“没关系，在医院这是正常的。”妻子笑了：“我没有着急，你不用担心我。”

这话倒让我有些尴尬。我已经分不清楚，急的是我，还是妻子了。

检查室开门了，伤者被推了进去。很快，跟着进去的其他人被医生劝出了检查室外。

一个体胖的中年妇女，很严肃地对医生说：“一定要认真检查，检查详细一点。还有，千万别弄疼他。”医生只是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妇女又转过身来，手指着一个男子，像长者一样责备了起来：“孩子还那么小，你怎么狠心撞过去啊，你……”

……

里面依旧安静，外面依旧争论着。

有医护人员路过，没有打扰他们。我和妻子在椅子上坐着，也没有打扰他们。

在医院，似乎一切都习以为常。

三、幸 福

之后又来了两个急诊。一个小时后，妻子终于走进了检查室。

我就在门口来回地踱步，时不时敲敲老腰。等待的时间长了，有张椅子坐子，很幸福；坐得久了，能站起来舒活一下筋骨，也很幸福。

一个中老年妇女扶着一个男人，缓缓地走来。看样子，像是两夫妻。

妇女一手搀扶着男人，一拿着白色的检查单子。她的眼睛不断往四周张望，嘴巴一张一口，似乎在说着点什么。

我想，应该是这个妇女很少来这里，因此，不知道要去的检查室在哪里吧。

果然，他们走到了我前面时，停了下来。妇女很和善地问我：“这个阿兄，借问一下，那个……”她又看了一眼检查单：“6号室在哪里？就是照片子的。”

其实，看样子就知道，她比我的岁数大，称我为阿兄，只是出于礼貌。我用手指向左边，跟她说：“就往这边一直走。这里是3号，再过去一点，门上写着一个大大的6字那间，就是了。”

妇女连声感谢，又扶着男人，向前走去。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一个人，到老的时候，要上医院，还有老伴陪着，那是多么幸福啊。像这个男人。倘若一个人，大半辈子不用走进医院，那也是一种幸福。不管是来看病，还是来探望亲人。像这个女人。

想起那年，父亲身体不适，住了两回院。有一次，我到医院看望一个朋友，碰到了两次都照顾我父亲的一位护士。跟她打了招呼，她也认出我来，开口就说：“你又来啦。”

你又来啦……在医院，听到这句话，我是该多不幸啊。

妻子出来了，像是松了一口气：“好了，可以回家了。”

我也像是松了一口气，把早餐递了过去。

检查结果要第二天才能取出来，我们却都好像觉得，一切已经结束了。

我们走出了医院，又好像开始了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