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父亲去世，我的天塌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一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所以，当我的亲妈领着同母异父的弟弟找到我时，我全然不顾青莲的感受，如飞蛾扑火般投入她的怀抱。
青莲，是我的后妈，在我7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她。
粗狂的眉眼、五大三粗的体型、顶破天的嗓门，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美，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然而，奶奶却不跟我同盟，一见她就赶紧拉起她的手，长满褶皱的脸乐得开了花。
不管爸爸和奶奶如何劝说，自始至终，我不肯开口喊她一声“妈妈”。
在我的印象里，“妈妈”应该是那种眉清目秀、身形玲珑、小鸟依人的女人。我见过亲妈的照片，她依偎在爸爸身边，笑得像朵花。
青莲不能生育，这也是我在心里鄙视她的一点，一个女人，连孩子都不能生，还能有什么用？
但凭心而论，自进我家的家门，青莲对我还算不错。可这份“不错”，在我眼里也演化成是因为她无法生育，对我爸爸的弥补。
那些年，爸爸常年在外跑车，奶奶年事已高，家中大小事务，包括我，全是青莲一人张罗着。
02
以前，上学时最怕天气不好，因为不论多大的风雨，弱小的我只能自己穿着雨衣，亦步亦趋地跟在奶奶身后，慢慢走回家。
自青莲来了，再遇到那种极端天气，她会代替奶奶去接我放学。
她穿一件超大号雨衣，让我直接钻到雨衣中趴在她的背上，她用双手紧紧托住我的双腿，把我稳稳地箍在身上。
风雨中，她走路时一颠一颠的节奏，竟成为最好的催眠曲。往往回到家时，我已经在她的背上安然入睡。
我自小挑食，奶奶常做的三种肉，猪肉、鸡肉和鱼肉在我嘴里都能嚼出大便的味道，唯二爱吃的菜也仅仅是豆芽和土豆丝而已。八九岁的我，瘦小的看起来不过五六岁。
青莲做菜的口味跟奶奶不同。
她把五花肉切成薄片，在油中煸成金黄色，再跟白菜豆腐一起炖。白色的汤菜中偶尔点缀金黄的肉片，我一顿可以吃下一海碗。
她把整只鸡切块，煮熟后再用酱油、青椒配以其他辅料干炒。一小盘鸡肉能让我一次下去两个大馒头。
她把整条鱼先煎后炖，清炖的鱼汤酸中带微腥，我空口就能喝下两碗；或是整条鱼先煎后红烧，嫩白的鱼肉沾一下香浓的酱汁，不过几分钟，一条鱼能被我吃的只剩骨头。
两三年光景，我竟吃的白白胖胖，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不再矮成同龄人中的异类。
03
那些年，有青莲在身边，虽不觉得她好，倒也觉得异常踏实。
后来，奶奶去世；再后来，爸爸也去世。
我上大学后，仅剩青莲守着那个孤独的家。
大二那年暑假，亲妈和同母异父弟弟的出现，给我孤寂的人生打开了天窗，带来了刺眼的光。
故意不去理会青莲的感受，收拾好被她整理的干干净净的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见青莲，是两年后，我大学毕业，恰巧村里要拆迁，需要村民去村委签字确认。
父亲留下的大宅子一共300多平，我家分得了四套房子。按财产分配原则，我跟青莲各得两套房。
我想，只要拿到属于我的那两套房，跟青莲分了家，自此就再无瓜葛。
但是她却死活不同意，现在她是户主，她不同意，事情就办不了。
我找了村长、找了邻居，让他们帮我劝她分家，可无一例外的，都被她的大嗓门给吼了回来。
几次交涉下来，对青莲仅有的那点好印象，全都一扫而光。
再想想柔弱的亲妈那边，对青莲更添了几分恨意。
04
同母异父的弟弟眼瞅着就要升初中，这年头，没一套好的学区房，就相当于输在了起跑线上。
亲妈家经济拮据，得知他们的难处后，我同意拿到两套拆迁房后卖掉，置换成一套学区房，供弟弟上学用。
在青莲这边受阻，承诺无法兑现，我只得尽量在其他方面弥补。比如，每月工资到手后，尽留一点生活费，其余的都贴补给他们。
一日，拿到工资后，我去亲妈家送钱。
亲妈和继父谈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虚掩的房门中传来。
“你那个赔钱货闺女，怂的连自己的房子都要不出来，这什么时候才能弄到钱啊？”是继父的声音。
“慢慢来，肯定能要出来，不行就让她跟她那个后妈打官司。再说了，这不每个月都给咱钱吗？”亲妈风轻云淡地说道。
“慢慢来，慢慢来，什么时候是个头。每个月就给那么点钱，还不够生活费的呢，什么时候能有钱还债啊！”继父的声音有些急躁。
“那等她下次来的时候，我跟她说说，让她赶紧去告她后妈去。”亲妈宽慰着继父。
……
站在门外的我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棍了，大脑一片空白。
05
“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到底谁是真心待你。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点都不会琢磨事，你白吃了那么多年饭、白读了那么多年书！”争要房子时，青莲骂我的话慢慢在耳边回响。
“你放心，是你的东西我一分都不稀罕，早晚给你，但现在想要没门。”当时青莲对我这么说，我只当她是搪塞。
当我跑至青莲打工的大排档时，远远看见她依旧不修边幅的形象和健硕的体型时，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妈！”近二十年，对着青莲，我第一次喊出了这个字。
听到我的声音，青莲明显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我。
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带我到一个休息室，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
原来，青莲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跟亲妈他们一个村，知道他俩口子品行不好，男人一辈子好吃懒做，欠了很多赌债。
这么多年，亲妈一直离我就不远，但从未来看过我，可是要拆迁的消息一下来，她就现身了。当时青莲就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你这孩子，我对你再好，你也看不上我。你从小到大经常对着你亲妈的照片发呆，她要是找到你，你还不跟馋狗见了肉似的扑上去？那个时候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的。”青莲伤神地说。
“妈，我错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妈，我唯一的妈。妈，你原谅我好吗？”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我紧紧抱住青莲，就怕一松手她就离开我。
“好孩子，你能分出好歹来就行。你放心，你的东西我都给你留着，一点都少不了你的。”青莲再一次对我解释。
“妈，我知道，我都知道……”
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孝敬青莲，孝敬这个唯一的妈妈。
至于另外一边，从此咫尺天涯、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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