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味|南瓜

还有哪种食物比南瓜更暖人心？

寒冷的冬天，煮一锅金黄的南瓜粥。当那甜甜的粥顺着食道缓缓流入身体，温暖也随之传遍身体，每一个毛孔都无比熨帖。

从什么时候开始煮南瓜粥？大概从孩子刚学会吃饭时就开始熬南瓜粥了，因为孩子喜欢喝，后来我也开始喜欢，从那以后就一直熬到现在。假如哪一天粥里没放南瓜，就好像一碗粥没了灵魂，喝起来寡淡无味。

南瓜粥，成为我对南瓜最深的依恋。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在我看来最浓的人间烟火味道，就是煮好南瓜粥刚揭开锅盖的那一刻。那一刻清香弥漫，让我恍若又回到了儿时的小厨房。

我记忆中的小厨房，就是水汽弥漫的样子。一早起来走进小厨房，里面就是一屋子的热气、水汽。

那里有煮粥的热气，有开水的水汽，还有炒菜的香气，母亲，在水汽缭绕中穿梭来去，好像一个身怀绝技的仙人。如果有一天厨房里没了水汽，就不像厨房了，那么清冷萧瑟。

我们小时候吃的南瓜并不是用来熬粥的，可能是品种不同，家里种的南瓜虽然也是长脖大肚子，但却是拿来做菜用的。

这种做菜用的南瓜是绿色的，有的深绿色，有的青白相间，这种南瓜无论炒着吃还是炖着吃，都面甜可口，是我们吃面时最好的菜卤。

如果和豆角一起炖，南瓜的面甜和豆角的肥美最相宜，吃面时一口南瓜一口豆角，再浇上一勺加了醋的蒜汁儿，再好吃不过。

我们经常吃的南瓜，也叫面南瓜，奇怪的是，这种南瓜熬粥并不好吃，不知道它们老了会不会变成适合熬粥的老南瓜，这个问题从当年一直困扰我到现在。

我们家南瓜一般种在村外的山坡上，那里有父亲新开的一块地。干了一辈子农活的父亲闲不住，把一块闲置的荒地开辟成了田地，里面种些杂粮，在地垄上种了一溜儿南瓜。

南瓜是一种贱生贱养的瓜果，不需要怎么侍弄，撒上南瓜籽在地里，也没见人去浇过水，逢上几场雨就泼泼洒洒长起来了。

这一点很像乡下的孩子，从小就摔摔打打，没有体会过被呵护的感觉，却长得结结实实，健健康康。

小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和姐姐母亲一起去摘南瓜。

南瓜成熟的季节，秋天温暖的午后，我们常常一起沿着田间小路去摘南瓜。

摘南瓜对我来说就像一件寻宝游戏，成熟的南瓜并不露在外面，都藏在南瓜叶子下面。翻开荷叶一样大的南瓜叶子，下面乖乖藏着一只大肚子南瓜，那种感觉就像找到宝贝一样。

因为不知道哪片叶子下面有南瓜，越感觉神秘，找到南瓜的时候才让人越发惊喜。一路翻着叶子，一路寻找惊喜，像在玩捉迷藏游戏一般。

有时候只顾着看地上，没有注意到地头一棵树上竟然挂着一只硕大的南瓜，在那里荡着秋千看我们埋头寻宝。那一刻的惊喜，更胜之前。

南瓜的产量很高，不过就是几株秧苗，竟能结出十几个大南瓜，还有一些个头小点的，我们把它们还藏在叶子底下，等过一阵子再来摘。

等到寻宝结束，南瓜已经装满了一麻袋，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我们，这下子犯了愁：这么多南瓜，怎么扛回去呢？

摘回家的南瓜放在墙角，可以吃上很久，那些长脖大肚子南瓜留给我很多甜甜的记忆。

因为从小熟悉这种南瓜，所以以为南瓜就是这一种，后来离开家乡，才知道南瓜不止这一种。

孩子上幼儿园时，每到万圣节老师都会让家长们为孩子们做一盏南瓜灯。南瓜灯的造型就是依据南瓜来的，那是一种扁圆的南瓜，金黄色，好像一轮圆圆的太阳，样子十分可爱，像童话故事里的道具。

有一天去菜市场买菜，偶然逛到一个摊位前，不知老板从哪里搜罗了那么多种南瓜，有我们熬粥常吃的老南瓜，有南瓜灯一样形状的圆南瓜，挤挤挨挨摞了一大堆，在货摊黄晕灯光笼罩中，显出一派丰收喜庆气象。

我忍不住拍了两张照片，还买了一只圆圆的金黄色南瓜，店主说煮粥很好吃，蒸着吃也好吃，皮很厚切了很久才切开，煮熟后面甜可口，和我们平时吃的老南瓜味道很像。

前几天，老家一个熟人来，送了我一只南瓜，青色，长脖大肚子，是我们从小吃的那种做菜的南瓜，她说家里人种的多吃不完，我当成宝贝一样收下了。

一看到这种南瓜，儿时生活记忆一下子复活了，原以为我早就忘了这种南瓜，因为已经多年没吃过这种南瓜了。

抱着这只南瓜在怀里的那一刻，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曾经种得吃不完的南瓜，如今要别人送才能吃上，因为家里已经多年不种庄稼，土地都荒芜了，更别说种南瓜了，即便我想再摘一次南瓜，也是不可能了。

2022-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