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痕

——写给父亲的心伤

我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半年的时间你就离开家去了远方工作——我的父亲。我幼时最残缺的梦就是缺少你的牵伴，我那最美好的夙愿就是能依偎在你的膝旁，感受被保护的感觉。

小时候看到别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举在肩上，洋溢着他们无法合拢的欢笑，而从我的双眸中飘散了多少的羡慕。小时候放学回家最想说的话就是：爸，我回来了。而在我不知对谁说出时那难抑的表情，谁又能体会我心中的痛苦。偶尔和别的孩子打架，被别人打得伤痕累累时，换做别的孩子，总会有他们的父亲替他们出面，而我却总是找着牵强的理由对母亲说谎，我不想让应该由父亲做的事而让母亲承担，因为母亲也代替不了父亲对孩子应有的感觉。

我不知那时怎么就学会了说谎，后来体会到，有些东西不用学也会的。

你一年只回家一次，也记不清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几岁有了对你模糊的印象。不知是哪一次你回家后对我说：“儿子，过来让爸爸抱抱。”面对我日思夜盼，又憧憬，又幻想的那个会很亲近的人站在我面前时，无尽的陌生打乱了原有的期盼，我望而止步，不知所措……生活像车轮一样向前奔跑，没有留给我停止转动时的回思，一晃，十七年就这样过去了。人生的路，我还没有走远，路边的风景我还没有看够，许多年轻的季节里该吹的风我还没有吹过，该开的花我还没有开过，一切就逝者如斯，悄然滑过。我知道，上天不会留给我填充内心空缺的机会，只因我已十七岁了。过去的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稀奇，也不曾有什么失去，仅因我已对过去的生活习之又熟，所以不曾感到有所失去，但又确实是失去了很多……

如今你回到家中，原本我平淡的生活秩序被你突如其来的增加搅得支离破碎，你的到来如猛虎归山蛟龙入海般占据了整个家庭，原本的和谐温馨化作了你统治下的死沉。你的高高在上，自恃发达，完全体现了你是一切的主宰，我根本不可以与你平齐共坐，顶言相吹。你的平等也只是在我耳边吹吹风而已，因为你的污言秽语，蛮横自大已令我耳不忍闻，目不忍视。

难道这就是一个如失散多年的父亲爱孩子的表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宁愿没有！因为你不知道一个孩子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父爱。对你的话我难以启齿，曾想捧着日记对你说我那青春的悸动，曾想让你看我会用自己的笔描绘未来的方向，然而，我却望而止步，因为在你那紧促的双眉下依旧有我读不懂的慌张。

一次，考试考得出奇的糟，回到家，家里笼罩着是死亡般的气息，我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被吞噬，想看到的笑脸，想听到的安慰始终没有出现。有这样的儿子，你要担心，觉得丢脸面，难道这个能说话的躯体不过是你用来光宗耀祖的工具？

处在花季时期的我喜欢饰品，而最喜欢的是手链，青春的心本并没有错误。一次意外的得到令我如获珍宝，我的好朋友送我一条手链，我戴在手腕欣喜欣然。而在你眼中却成了不求上进的痞子，你骂我，吓唬我，使家里布满了恐惧阴森的烟雾，空气中的火药味极其浓重，我又一次忍气吞声。

郁闷地选择退让，无助地埋怨天意，叹息声似海水一波接着一浪。

父亲，你能听得见我的歌吗？你知道有一种歌的命题叫“短暂”吗？伸出双手，只留下陌生，你知道这是怎样的感觉？为什么你在没给我少年应有的梦后还要扼杀我青春应有的个性，我的心中只有一潭冰封的死水……

高一暑假那次影视般的演绎，我们谁都不会忘记。似乎就因为一件小事你我大动干戈，一气之下，我跑出了家，偏偏那时天又下起了雨，雨水打在我的头上，身上，隐隐作痛，却又怎么也浇不灭我心中的怒火。一路狂奔，如脱笼之鹄，离家越远，心中越释然。就这样我离开了家，离开了让我厌恶，可恨又无奈的家。想回去，又不能回去，年轻的心总是那样固执。漆黑的夜，没有路灯。但路上的车却驶过不断，路很湿滑，只借着来回的车灯隐约有些路迹。雨一直在下，我有些害怕，怕来回的车一不小心会把我带到“未知的世界”。那条路很长，因为我不知该向何方，也不知道终点在哪。就这样一路小跑，身上已经全湿，但我并没有心思去感受雨水的寒冷，因为四周明明已是冰封的世界。就这样盲目地走着，突然，一不小心让我失足掉到路边的深沟中，身体与凹凸的石面借着掉落的惯性相互摩擦，身上，胳膊上伤痕累累，血流不止，混着雨水也分不清是水是血，衣服也已磨破了许多。身上的伤我可以忍受，但心灵上的痕我却无法安抚。我爬到一个避雨的角落，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就这样，一个人在角落里呆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我已“不成人形”，到了一个同学家洗尽身上的血痕，她给我五十元钱让我吃饭，我拿着钱离开……之后坐车去了我一个最要好的哥们那里。从那一刻起，我已不再想回家了，虽然后来你找到了我，我也回来了，那只是因为我心中还有个未完成的梦。

我始终先是你的儿子，再是我自己，为什么我只能做你心中的影子？我想做真实的自我，彰显个性的自我。只有彰显个性才能适应社会。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你在我身上找到你理想的虚幻，所以我想做回我自己，然后再是你的儿子！不知窗外寒冰肃杀的冬季能否风干你心中的冰封？你的儿子含泪写下对你最初的渴望，最后的初衷。

海天本是一色，看似相连的世界确实难以相容。飞鸟和鱼可以相恋，但在哪儿筑巢？没有人知道。但我知道它们可以在心中做窝。天使和魔鬼可以相爱，但他们怎么才能不受伤害？我并不知道。环境不能改变，但至少可以改变自己。天使为魔鬼摘下翅膀，魔鬼为天使摒弃保护色，天使虽不再被人景仰，但魔鬼却不再受人憎恨。我已抛弃无知，你为何还坚持你的谬论？你的爱是吻，却不曾想吻出了痕迹，那便是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