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十分,阶梯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坐在最后一排往下看,他忽然有种想滚下去的冲动。
把身子缩成团,任何凸出的,引人注目的器官全都向内折叠。
砰。像饱满的皮球,即便不能划出完美的弧线。也能被反弹着争一口自由的空气。
自由的空气——这是个比较奢侈的词。
包括从教室通向宿舍楼的那段路。四面通风,没有高大的怪物拦路,臂膀两侧又是吸纳粉尘的自然湖。
但他依然感到喘不来气。像是有人向嘴里和鼻孔里塞了棉花,带着冷渣子的棉。稍稍有力,便是稀薄的刺骨感揉进胸腔。
可是终究要回宿舍睡觉的。
11:45,是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的时间。
室友都还没有睡。含着脏话的大嗓门可以证明。走廊的灯全都关掉了。光线掉在黑窟窿里。他跑到窗台,那里有仁慈的月光。啊,北方冬天里的月光真是好看。
他就着那点光翻转着钥匙,判断到底该怎么拿钥匙,怎么插入,才能一次性地把门打开。
嗯,是有字的这面。他记性不大好,记了好几次也不如在上面打个标记好使。
然后,握在右手。
光不见了。他用另一只手摸索着门上的钥匙孔,缓慢的,屏住呼吸的。终于摸到了准确位置。定位完毕。
再确认一遍,是带字的一面。
对,是这样的。他在心里默念。
手心里冒出了细密的汗。他抹在了裤子上。
11:55,钥匙精准地落入了孔内。
砰。
金属相碰,发出了轻微的连蚊子声音都赶不上的声音。
但他感觉那是致命的。是不可饶恕的,是掐断与室友之间脆弱关系的凶手。
他捂上耳朵。
他牙关咬紧。
骨节松动,山河咆哮,雪崩般的震动化成针,开始朝他的心脏中心瞄准,射击。
他浑身湿透了。
“宛北,站这儿干啥呢?”
他抬起头,是刚从网吧回来的室友肖亮。
以前宿舍六个人,除了宛北,都会隔三差五地去网吧通宵打游戏。后来花销太大,其他人便在宿舍里跟外边的肖亮联机打。
肖亮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你他妈一帮傻逼,给老子开门!”
他一脚踹在铁门上。
砰。
原来门没有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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