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女孩,虚岁22,浅发,十四五岁的过活,
亲人,妈妈,
活动范围:自己想去的地方……
一
单向的生活
古老的宅子,吊着脚的木楼,樟趴在桌子上,面朝着一本泛黄的书,屋子里充满着黑洞洞的潮湿。外面下着雨,屋檐掉落的水滴答滴答地在她光着的脚丫上溅开来,时而有车子缓缓经过的声音。这里有一条单向的车道穿过氤氲的空气,到达未知的远方。樟就在这个常年被雨水的雾气笼罩的地方出生、长大、生活。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人们相安无事地往来。这里的人坚信着灵魂和超自然的力量,对现世还有留恋的灵魂会在世间的某一处留下一个结界,期待着人们去发现,从而得到安息。在这里,樟是帮助现世人们的那个人,灵媒。而妈妈和隔壁的邻居爷爷则照顾着这个从一出生就带着灵异的孩子,用人间最温暖的情和爱,他们等待着樟的出生,也陪伴着她长大。没有人有想离开的想法。日子就像车道下不远处的河里的水,不急不慢地晃着流远。虽然未来不可知,但是来路可见。
二
樟的眼睛
“眼皮很小,但是它们落下之后,我们看到的就是一个类似于夜空的世界。这个世界就像包裹地球的宇宙,空无一物,无比深邃……”
静静的阁楼,烛光静静地流淌。房子里的每一件事物都静默地站在了那里,似乎在进行一场没有结局的对话。
“樟,……,樟——”,妈妈轻轻地唤醒在木桌上睡着的樟,“爷爷有事情找你。”
樟睁开眼睛,坐直了,伸了右手到那油灯的火苗上摸了摸,有火花在上面跳跃、旋转、飞舞。一会,才起身。桌上仍然是那本泛黄的书,摊开在第五页,火星掉在了第十四行,那个眼字的开头。在烛光的范围里,一切与你无关;在我们还有光明的心里,同样如此。
“樟,那件事你考虑得怎样了?”爷爷带了那个陌生的男人来问她。樟,还有一双灵巧的手。那个男人就是在经过阁楼时看到了她摆在了那里的小东西薇薇、紫紫、浅浅……。任何人都会想拥有那些艺织品。
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听完,无语的转身,然后走开。
身后——
“樟的眼睛是生下来就看不见吗?”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那孩子只是不想看见而已。”妈妈已经习惯这样的发问。
樟,从睁开眼的那天,就成了一个盲人。
三
长在树上的金钱桔
有一天,妈妈要去一个远房阿姨家办点事,想着樟成天闷闷的待在那个黑屋子里,于是没有和樟商量就把她带上了。当然樟心里是欢喜的。那个阿姨家有一大片金钱桔树林。
出发前,妈妈看到樟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条白色的棉布短裙。
十月,秋已经很深了,却暖。
樟站在洒满阳光的树下,树上金光点点。
“怎么不摘一颗尝尝呢?”妈妈对望着金钱桔的樟说,“没关系的,可以摘的。”
樟小心翼翼地摘了一颗,她把它握在了手里,虽然只有鸡心般大小却仍然给人充实感。
“咬一口吧,孩子”
妈妈望着远方,继续说到:“对于这个世界上一切还不属于你的东西,但是只要是你想要并且可以拥有的,就不要有所畏惧。只要伸手去抓就可以了。”
樟一口把那小金钱桔吃掉了。
四
下着雨的梦
照下不误的雨。
蓟回来了。蓟是邻居爷爷的孙子,在离这里很远的一所学校读大学,学的是油画。他是被他离家出走的母亲带出这个地方的。这是他离开后第一次回来。
“怎么一身都湿了?”妈妈问。
“我在管理场那边就下车了,好节约一点车费。”管理场在单向车道入口那里,蓟的大学就是在那个方向。
吃饭的时候,蓟把母亲做的特色菜拿出来,特地放了一包在樟的面前。
樟是个不会要求的人,所以如果妈妈不夹菜给她那么她就会抱着那碗米饭吃到最后。一次只吃一碗,妈妈从来都无法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吃饱。吃饭对于樟来说,只是生存的需要罢了。妈妈看不出她对吃饭喜欢的样子,所以也就习惯了樟那样子。做妈妈的也是人,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所以这样对樟也不会有压力,不会因为自己而对妈妈产生愧疚。
蓟是个温柔的男孩子,他把自己的那碗塞到了樟的手里。冒出来的热气扑在樟的脸上,痒痒的。樟第一次感觉到温暖的饭菜给自己带来的满足。
蓟跟她讲了很多关于学校的事情。他没有讲自己生活的艰辛。他不想影响到樟。
蓟的短暂停留并不能带给这个小家什么改变,只是当他让樟触摸的那几个画夹子让樟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兴趣。
蓟走的时候,给樟留下了一个盒子,里面是画画的颜料,他希望有一天樟能够用它们画出自己眼中的画。樟的眼睛里纯洁清澈,看到的一定是最美的事物。
五
河滩边上的少年
樟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沿着那单向车道行走,喜欢呼啸而过的声音和风,因为那样子一直模模糊糊不清楚的东西都会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阳光的下午,她坐在那河滩前,张望着同样也属于她的世界。只有生活中的新鲜事物才能让她的灵力发挥到极致。一成不变只会将人葬于生活的死水之中。身边有很多人其实已经形同朽木。
有几个穿着球服的少年从她的前面经过,他们是附近高中的体育生。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发微卷有点婴儿肥的男孩子,似乎在生气,脸上红呼呼的。原来前天在这里发生了一起溺水事件。几个高中生到河里游泳,结果一个男孩不小心溺死了。眼前的这几个男生就是那天游泳的高中生。他们责怪走在前面的那个男孩见死不救,因为当时只有他离得最近。
“你们相信我,不是我不想救的,只是当时有根柱子把去路挡住了……”男孩百口莫辩。
樟能感应到有一股强劲的虚围绕在那个男孩的附近。结着仇怨的魂一旦得不到超脱就会在世间凝聚起来,对所恨之人进行报复。
现在死者的父母正在起诉男孩。当天的那几个同伴也都认为是男孩见死不救。男孩今天特地带了那天的同伴过来找那根柱子。结果一无所获。男孩再也无法让人相信了。同伴们唏嘘着走开了。只留下男孩呆站在原地。
“嗨,你相信我吗?”男孩注意到旁边的樟。
无语。
“你叫什么名字?”
无语
“你是哑巴吗?”人在无助的时候经常会把希望投向身边的人。
“我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要去跟一个陌生人搭讪……”
“樟。”
“我可以帮你。”樟轻轻的说。
“真的吗?!你就是那个——”男孩脸上马上露出了获救的微笑,一把抓住了樟的手。樟全身突然悸动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与异性亲密接触。至于蓟只是哥哥般的感情罢了。
“我叫顾瞻怊,你叫我怊好了。还有我不是坏人。”男孩似乎忘记了刚才的苦闷。当晚顾瞻怊的父亲带着他来到了樟的家里。顾瞻怊的父亲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二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很严酷,还没有下雪,河面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顾瞻怊的父亲是个滑冰爱好者,选了一个比较晴朗的天气便把自己的好朋友拉出来滑冰了。结果走到河中央时,那朋友脚下的冰裂了一条大缝,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便噗通掉水里了。朋友大声地向顾瞻怊的父亲寻求帮助,可是顾瞻怊的父亲却吓得转身就跑,因为他看到那涌动的水居然是黑色的,而且越来越汹涌的样子,冰块在迅速地裂开。
朋友喊着他的名字,越来越急,最后,没了声响。
等他跑上岸,回过头,河面上已经没有了朋友的影子。
如今,想不到报应会如此地发生在自己儿子的身上。
“樟小姐,你可以帮我们的,是吗?让那灵魂出来作证我儿子是有去救他的。否则一旦见死不救罪成立,瞻怊就要被流放,带着有罪的烙印。”
“都是我的错啊,当初自己太……”,顾父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樟,坐在黑暗里,只是冷冷地朝男人这边望着,她的眼睛里异常的空洞,黑黑的,仿佛能一下子把眼前这个男人吞噬掉。没有人发现樟的脸上慢慢展开了笑颜,像一朵等待已久的花。只是更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那份牵扯的疼痛。
最后的结局是,顾瞻怊被判有罪。
六
流放
同样一个阳光的下午,樟抱着蓟留下的那个盒子,来到了已经被改成了铁路的单向通道上。突然,樟所站的地方变成了一节封闭的透明车厢,迅速地沿着铁轨向正在驶来的火车冲去。快速移动的日光让她感到眩晕,她无助地蹲下来,紧闭双眼,抱着自己。第一次她感到如此不安。当一切像阳光擦过了地平线在白光中消失后,樟听见了周围有风的声音。她又来到了那沙滩上,坐在了她爸爸出事的河前面。当年顾瞻怊父亲的那个朋友就是樟的爸爸,爸爸出事的时候妈妈已经怀着她有九个月了。丧事后的第七天,樟出生,早产。爸爸的事是樟自己打听的。樟所做的事,妈妈都不知道。
樟坐到了河边上,两只胳膊撑着身子,头微仰起来,和煦的风轻轻吹动她浅浅的发。她的双脚平行的掠过水面。高处的铁轨上,有少年缓缓地走过,好像没有看见她。她没有去追他,也没有再开口。阳光在他的身后投下了一道淡淡的忧伤。火车尖叫着穿过……
樟的泪水顿时溢出了眼眶。
泪水一冲,那个影像就化成了一抹黑暗。樟只是看不见不想看见的东西而已。
七
the end of the story
吊脚楼里,樟的妈妈坐在樟常常趴的那张桌子前,一点一点地补着被樟撕掉的那本书,嘴里轻轻地哼着。书的第五页,第十五行,是樟的字:“妈妈,我畏惧了!”油灯的火苗里蹦出一个火星,落到了薇薇的身上,又碰到了紫紫、紫紫连着浅浅……
妈妈依然小声的哼着,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小油灯,亮堂堂,
灯下坐个小姑娘,
笑眯眯,缝衣裳,
缝好衣裳穿身上。
爸爸见了哈哈笑,
妈妈见了直夸奖。”(注)
……
樟不会回来了……
THE END
由佳里,女性,虚岁43,长发,二十一二岁的过活
亲人,樟
活动范围:樟去过的地方……!
笔者按:
比起盲人来,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一直模模糊糊地看见的。
注:该首儿歌引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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