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势凶猛,从右侧直撞过来,像一头暴烈的野牛。半个天雪沫横斜,来去倏忽,交织成网。我把身子侧到一个最合适的角度,既利用大背包挡住一些风,又不能让受风面太大,就这样,步子仍难免踉跄。林夕走在我左面,弓着背,吃力地一步一步拔着往前,偶尔抬头瞄一眼。王青拖在我们后面几十米。
王青应该是生气着。早上动身时,我和林夕说,这样的风,必须要三个人走紧些好节省体力。林夕点头,钻到王青那边去说,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只说王青说自己想边走边看,所以不一定要走太紧。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中暗想,穿越啊大哥,一点不好就是个死,谁还有功夫来着这些闲气。吃过开拔时,我低头跑到王青跟前,附耳喊,风大,走紧些,节省体力。他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棉帽雪镜遮挡下,外边露出的一点脸看不出任何表情。果然刚起步他就落在后面。
走了两个小时。找好地方休息时,墩住背包,掏出成食吃过,又补点水。我抓拍了一些照片,其中一张里,林夕蹲身嚼着坚果,正抬头看过来。她的侧脸比正脸好看,线条明确,又不会太刚强,要是再长一点,倒有外国流行风的意思。虽然不是逆光,可是风劲雪飞,光线有点暗,取景难免有些模糊,不过和她倒正好相符。我凑近给她看。她忽然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喊着问,什么?把耳朵斜过去。
他把身份证要走啦。她拿手搭着我的头掰着,把我的耳朵使劲按到她嘴边。
我一愣。吃力地想了一下。
她没有再说什么,放开手,把我的头轻轻推开。
我点点头,伸臂在她背上拍拍。转头往东看,几百米外模模糊糊的,应该就是王青吧。
稍微又坐一下,背好包继续上路。
后半天风渐渐减弱。但前进速度并没有快起来,因为王青拖得几乎看不见,只好慢下来等他。这一天走了三十几公里。扎营正好在邦达措湖北岸。
风几乎停了,雪窝子都安安静静,微尘不起。头顶半天淡墨,西边红云低垂。斜晖掠在湖面上,从西到东光线很有层次,明亮,醇红,沉静,墨黑,依次排开,丰富而细腻,世界上绝没有哪个画家能把它再现出来。湖面辽阔,看不到边,只见微微的波动从亮处涌来,粼粼推近,无声地排往沉沉的暗处去。没有野狼或者野牛,偶尔高远的空中有苍鹰雄健的影子划过。
三个人兴致都起来了,扎好帐篷,热热火火吃了一顿,一面看着湖光和远处模糊的山影,一面闲闲聊天。王青感慨,这里美景竟让他想到瑞士,那时留学,也没啥事,就这种美景看得多极了,傍晚坐在湖前,就想回国,想家人朋友,现在又坐在湖前看景,可是又想起瑞士,想起那时的自己。他笑着点头,说,人啊,有了这头想那头,也真是有趣。
临睡前,林夕又去王青的帐篷说了会儿话,时间不算长,回来眼角好像有泪光,问她也不搭话,只动手帮我换药包扎,脱衣服睡好,自己抱着膝闷闷坐了几分钟,也脱衣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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